撲通。
沉重的鐐銬被卸下,砸在地上,傳出有些沉悶的聲響。
徐世文取下覆在雙眼上的黑布巾,微微睜開眼睛,打量這個他之后將要長期生存工作的地方。
視野剛從黑暗中離的人,對線最為敏,甫一睜眼,他就察覺到這里的天似乎有些異常。
大部分界域的時間是一致的,很會出現越過界門之后,的環境會從白晝陡然轉變黑夜的狀況。
他們這幫簽了契約的勞工登上飛舟的時候恰好是正午,算算時間,現在當是夜里才對。
可這里仍有純粹而較為明亮的天,同黑夜本搭不上邊。
徐世文仰頭,映眼簾的是滿目金。
懸在天幕之上的,似乎是浩瀚的、奔流涌的碎金海洋。
他很吃驚,以至于微微張開了而不自知。
這等景象,只應該出現在最飽滿也最詩意的狂放畫作中,而不是活生生地顯現在眼前。
徐世文知道諸界廣袤,有著許多他未曾見過,甚至未曾聽說的瑰麗奇景,但常年居住在青都界的他并未去過其它界域,遑論領略書上那些瞧著不太真實的風聞。
這是他第一次得見異于尋常界域的風景。
收攝心神,徐世文將目從天上收回,轉向四周。
后是他與那位陸真傳篩選的兩百名勞工,而腳下是一片十分平坦且寬闊的原野。
方才解開的鐐銬摔在黃的土壤中,濺起一道細小的土黃塵煙。
鐐銬旁邊有幾棵有著綠圓葉的小草,不知是什麼種類。
這種不知名的小草也是這片原野之中的唯一植,它們數量稀,散落在這片貧瘠的黃土平原上,往往數十步乃至數百步才能上一株,顯得十分稀疏。
除了草葉之外,這片空曠的大地上還有一些智慧生命活的跡象。
徐世文注意到,在勞工們距離不遠的北方,有一小片零散的建筑,還有一些天放置的,其中以幾尊碩大的黃金屬熔爐最為醒目。
那應當就是之后工作的地方了吧,徐世文猜測道。
畢竟有人煙的地方也只有那兒了。
再往南,便看不見了。
有極為迅烈的青風流聚集,形一道極寬極長也極寬厚的厚實風幕,從一裂谷之中拔地而起,擋住所有窺視的視線。
近些,就能夠聽到其傳來的鳴嘯一般的湍急風聲。
徐世文下意識地朝后退了兩步,因為那是能夠摧金銷骨的罡風。
假如什麼保護的措施都沒有,被攪進去后,會在頃刻之間變一團的霧氣,給青的罡風外表染上一層危險的。
即使是全盛狀態,他也不敢近,更何況是法都被收走的現在。
嗡鳴漸起,逐漸轉變震耳聾的轟鳴。
徐世文轉,看見載他們來的飛舟緩緩騰空,而后越過那道青風墻,朝遠方疾馳,消失不見。
這下荒原上,就真的只剩下他們這兩百修為不等的勞工了。
“徐哥,您看這到底是什麼地兒啊?我怎麼覺得...”
旁的勞工們已經在竊竊私語,一個較為瘦削,看著面相尚還有幾分稚氣的修者老遠就發現了徐世文,小心地湊過來,悄悄問道。
這是徐世文曾經的下屬,丁某,年紀甚至比陸淵還小一些,沒做過什麼大壞事兒。
兩人之間很。
但徐世文打斷了他的話:“別管這是什麼地兒,跟他們也提,咱們現在是給陸真傳做事的,簽完契約,踏踏實實地做自己分的工作就行。”
其實,徐世文心里有著同樣的疑,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
在有限的見聞里,他從沒有聽說過任何與此相關的描述,就連一些云游四方的修者編纂而的游記里,也沒有半點同眼前景類似的風景。
這兒極有可能是另外的、不為人知的界域。
但這些盤桓在腦海中的疑問,被他堅定地在心底。
那位陸真傳,并未在這方面多做解釋,大有不想提及的意思。
多從來不是個好習慣,徐世文就此打住,閉口不提。
簽了契約,便只要做好自己的事。
丁某趕忙捂住,保證不會再發出半點聲響,而后跟在徐世文后邊,一起探看附近的環境。
就在議論之聲越來越大,頗有從蚊訥之聲發展喧鬧勢頭的時候,一道人影從遠的原野中飛速趕來,讓這些越來越響亮的人聲瞬間消失。
議論聲戛然而止,遠近只能聽聞嗚咽的風聲。
那道人影很快抵近跟前,是飛著過來的,只是他并不如尋常修者一般腳踩飛劍以空而行,而是踩了朵白的云朵樣法。
似乎是修者?
徐世文暗中打量著來人,但又不敢確定。
來人的相貌端正俊秀,形與常人并無異,但他的瞳孔卻不是諸界修者常見的黑,而是生機然的綠。
同時來者上的氣息,也與正常修者略略有些差異。
“你們有領頭兒的嗎?”
那人的眼神極為清澈,像是未經塵世污染,卻又備察之能。
旁邊的勞工們稍稍做了些反應,他便把探尋的目投在徐世文上。
“我是,我是,敢問大人怎麼稱呼?”
徐世文走兩步,出了人群,微微垂首,站在那人跟前。
他確實算個頭兒,那位陸真傳在見了他甄選的過程之后,十分滿意,將這兩百勞工都予他管理。
只是有言在先,做不好是要換人的。
“不是大人,是大春,我大春。”
這名字好隨意啊,興許是大春清澈的眼神讓人放松,徐世文腦袋里出現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這個。
“阿大說了承擔的工作嗎?”
大春接著問道。
因為陸淵最近絕大部分心思都用在宗典籍上,所以很多事都只是簡單地說幾句。
像這次,就只是告訴大春勞力來了,讓他接收一下。
阿大?
徐世文滿腦子問號,言又止,而后整理了下措辭才應道:“我們是同陸真傳簽了契約的,的容提了些,但并不明確。”
“這樣啊,”
大春點點頭:“你們跟我來吧,我同你們講清楚些。”
一邊走,他一邊指著那小片建筑的方向:“那邊是你們的主要工作區域,已經建好了你們的居舍,工作待會兒安排。
有幾點需要注意的地方同你們先說一下。”
“一,不要出這片平原,這里設置了陣法。”
“二,有什麼需要的可以提,例如商店、酒肆等等都可以提要求。”
“三是關于配給、薪酬和等級方面,這方面尚未定下,待會我們細談...”
....
眼見上司態度溫和,又聽到之后的言語,徐世文那顆提起的心漸漸放了下來,甚至有些振。
優渥的待遇讓人吃驚,甚至還有酬薪配給,甚至于還可能會有商店等生意。
原以為同發配礦的生活沒有太多區別,可現在看來,要比預想的好了太多太多。
更別提等級制度尚未定下,有著極大的發揮空間。
徐世文跟從這位名為大春的上司走在前方,后是逐漸跟上的兩百勞工。
他們走在空曠平坦的黃大地上,如同從頭開拓的先驅。
在陸真傳手下做事,似乎很不錯的樣子。
他心中突然萌生了這個想法,并地有了一種模糊的預。
獨屬于他的嶄新人生可能并非在取得正式雇傭合同之后,而是從現在就已經開始。
......
......
紅沙海之外,有一道寬達數十丈的黑環帶,將這片熾熱的區域同其它地方隔開。
陸淵第一次進來時,這里還只是略有些溫熱,單憑修者魄也勉強能接。
時至如今,小世界幾經變化,早已不是原本模樣。
而這片大地上愈來愈鮮明的沙海,也遠不是當初所能比擬。
過了黑環帶,便會有沸滾的熱力迎面撲來。
單單是其偶爾卷起的氣流,都比滾油與烈火更甚。陸淵曾用的二品辟火玉墜若是再放到這里,已經不能再承擔避開熱力的作用。
摻雜紅沙礫的風不知從何而起,沿著黑環帶,在沙海邊緣吹流不息,為這里蒙上一道極有特的淡紅紗幕。
“喳喳!”
小金烏們在赤紅如熔巖的辰日火樹上覓食,它們的聲在林間回。
現在,即使是陸淵當初種植的分株,也已經長了,數百株高達五十丈的赤紅巨木林是沙海中最醒目的風景。
這片迸濺火星,枝杈如燒紅鐵刺的辰日火樹林占據了紅沙海的中心區域,也是沙海溫度最高的區域。
但它們已經不是沙海中唯一的靈植。
在辰日火樹林的外邊,種著紅巖桐、火烈月季...等等不同種類的靈植,分出了許多塊不同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