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遙為忽然流出來的氣質微微心驚了下。

沒有接過紀雲瑤不清楚，尹歡卻是知道的。紀雲瑤不僅僅是寰宇影視董事長孫的份那麼簡單，紀家家大業大，子孫眾多，因為家教森嚴，子孫裡有紈絝不的，所以這麼些年傳下來，紀家人滲各行各業，樹大深。紀雲瑤就是這一代孫子輩裡最的之一。

寰宇影視老董事長年事已高，已經放權給他的兒子，也就是現在的總經理。紀雲瑤剛畢業一年，在寰宇影視任部門經理，眼獨到，投資的幾個項目賺得盆滿缽滿，深重視，儼然當下個接班人培養。

別看平時沒個正形，到了談判桌上，那些商場裡爬滾打的老油條輕易都招架不住。所以尹歡才對紀雲瑤這麼畢恭畢敬。

“抱歉，如果沒有理由的話，我可能不會簽這份合同。”唐若遙沒接尹歡遞過來的筆，不卑不道。

沒有這個角不會怎麼樣，但背後的風險暫時看不清。這個莫名其妙的紀小姐，唐若遙不著痕跡地瞇了瞇眼，是個很危險的人。

尹歡：“……”

其實他也不知道緣由，寰宇對此諱莫如深，但不妨礙他勸唐若遙：“小唐，這是個好機會，你不要犯傻……”

“多謝尹總好意，但是我這個人比較保守，不喜歡冒未知的風險。”看著紀雲瑤，淡然笑道，“不知道我有沒有那份榮幸，讓紀小姐為我解答疑？”

紀雲瑤和對視，忽然笑起來，笑聲清亮悅耳，整個會議間都聽得見。

唐若遙神態自若，同樣回以笑容，並不表現出奇怪。

紀雲瑤一手撐著會議桌的木質桌面，傾過去，在耳邊，薄微啟，輕輕地說了三個字。

唐若遙瞳孔驟然收了一下，倏然抬眸。

紀雲瑤施施然退回去，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領，修長指節叩叩桌面，偏頭，似笑非笑地：“還不簽嗎？”

尹歡就見唐若遙一改先前態度，一頁一頁地看過合同，在最後一頁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一筆一畫，薄抿，像是用了極大的力。

“合作愉快。”紀雲瑤站起來，和握了握手。

“承蒙抬。”唐若遙道，又向尹歡道謝。

紀雲瑤看看尹歡，說：“那我們就先走了。”

說著走，步子卻未分毫，果不其然唐若遙說：“紀小姐留步，樓下有間咖啡廳，不知是否有空賞臉一敘。”

紀雲瑤角上挑，抬手看腕表：“咖啡廳就算了，我待會有事，就在這裡吧。”

尹歡識趣地退了出去，還地幫著帶上了門，門口的阮琴衝他諂笑笑：“尹總。”

尹歡勉強提了下角，沒理會。

會議室裡。

唐若遙看著紀雲瑤，語氣平靜：“是秦意濃讓你來幫我的嗎？”

紀雲瑤兩手向後撐在會議桌桌面上，懶散地了個懶腰，笑著答：“是。”

“你和是什麼關系？”

“你和又是什麼關系？”紀雲瑤好整以暇，把問題拋了回來。

唐若遙語塞，了，折中道：“朋友。”

紀雲瑤聳肩：“我也是。”頓了頓，角上揚，仿佛意有所指道，“非常好的……朋友。”眼睛裡有，唐若遙瞧得分外刺眼。

沒有聽說過秦意濃和寰宇影視有關系，如果真的有這麼強大的靠山，何至於名聲如此慘烈。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和眼前這個人有，什麼？

聯想到秦意濃在外的傳聞，唐若遙及時打住，不想往那個方向想。

豈料紀雲瑤目玩味地上下打量幾眼，似乎在斟酌什麼，方說：“姐姐跟我提起過你，你和我想象中的有點不太一樣。”

姐姐……

唐若遙腦中轟然作響。

居然也秦意濃姐姐，那……

那個答案已經呼之出了。

唐若遙觀察對方的角度瞬間改變。紀雲瑤有著和相似的年紀，同樣出的樣貌，連高都相差無幾，上的矛盾氣質，就連名字裡，也有個同樣讀音的字。

秦意濃說過，不止自己一個人，但唐若遙沒想到，還會有遇到另一個人的一天。明顯，紀雲瑤和秦意濃的關系比和對方的更親近，最起碼，秦意濃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提起過紀雲瑤。

酸楚攀附到了唐若遙的心臟，讓覺得心口一陣針扎般的疼痛。

眼圈迅速泛紅，竭力將從眼底上湧的熱氣了回去。

紀雲瑤：“哎。”

怎麼覺有哪裡不對？

唐若遙背過去擺弄了一下桌上的筆，再轉回來已是神如常：“紀小姐要是有急事忙的話，我就不耽擱了，我送送你。”

可紀雲瑤沒錯轉之前泛紅的眼眶，心頭一，明白了什麼，沒多話，隻彬彬有禮地笑了笑，從善如流道：“有勞。”

唐若遙送紀雲瑤和尹歡兩人下去，再上樓到阮琴興師問罪的臉，阮琴氣勢洶洶地朝走過來：“你剛才——”

唐若遙心煩氣躁，冷冷地掃過，滿臉不耐：“閉！”

阮琴被眉宇間的鬱暴躁嚇得說不出話來。

唐若遙拿起沙發上的包，兀自離開了。

***

紀雲瑤坐進自家的商務車後座，指尖在手機屏幕上輕輕地點了幾下，撥出去一個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來。

紀雲瑤下聲音，拖長了音喚：“小姑姑姑姑~”

秦意濃冷淡嗯了聲：“事辦完了？”

“辦完啦，我看著簽的合同，字兒寫得不錯。”紀雲瑤佯裝傷心道，“人家這麼辛苦，你居然連句誇獎的話都不說。”

“真棒。”秦意濃用一副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說。

“哈哈哈哈哈。”紀雲瑤不知道被中了什麼笑點，笑得渾都在抖。前座的司機習以為常，大小姐的笑點神鬼莫測，有點不似常人。

“再笑小心羊癲瘋。”秦意濃還是那副冷漠的語氣提醒。

紀雲瑤笑得更加厲害了。

小姑真有意思。

秦意濃本來就頭疼，聽得更頭疼了。

好不容易等笑夠了，秦意濃問：“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紀雲瑤笑著說：“沒有啊，就問我和你什麼關系。”

“你怎麼說？”

“朋友關系啊。”

“嗯。”

“不過……”

秦意濃眼皮子莫名一跳，抬眸道：“不過什麼？”

紀雲瑤咳了咳，訕訕地了鼻尖，說：“好像以為我是你人。”

秦意濃：“……”

紀雲瑤乾地說：“我覺得這不能怪我，都怪你的固有印象給人太深刻了。”

“我沒怪你。”秦意濃著眉心，“先這樣吧，回頭我請你吃飯。”

“別回頭了，你比我還忙，就今晚上唄，我去你家吃飯，讓姑給我留口飯。”紀雲瑤說，“正好我想寧寧了，我還給買了個禮，一直沒送過去。”

秦意濃頓了頓，說：“也好，我跟我媽說一聲。”

“你能親自下廚嗎？我想點幾個菜。”紀雲瑤咽了咽口水，笑嘻嘻地出了狐貍尾，外面的菜哪有秦意濃親自做的好吃。

秦意濃默了下：“你想吃什麼？”

……

秦意濃站在家中臥室的落地窗前，背影纖長又單薄。俗話說六月的天小孩的臉，說變就變，方才還晴空朗照，現在卻烏雲布，天邊驚雷滾滾，眼見著一場大雨將至。

安靈有句話還是想錯了，秦意濃最大的底牌是裡流著的紀家的，只要紀家不倒，這張王牌就不會消失。現在不過是借一下紀家的勢，談不上用底牌。

唐若遙在圈裡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異類”，外界對的家世一直多有猜測。但世界上沒有不風的牆，唐若遙背後的人可能是秦意濃，這件事在有些人那裡不算。他們會顧忌自己，卻不會顧念自己後一隻小小的金雀，比如說劉亞裕這樣同樣有地位有權勢的人。好比看霍語珂，霍語珂在眼裡就像是一隻可以隨手碾死的螞蟻，畢竟誰都不會為了一隻金雀和平日推杯換盞的“好友”撕破臉皮，何苦來哉？真鬧起來了，多的是將金雀拱手送人的，玩罷了，誰會真的在乎。

秦意濃這樣的份注定不能明正大地為撐腰，只能藏在暗，旁觀著旁人的蠢蠢。

但紀家不一樣，紀家一旦出手，會給唐若遙撲朔迷離的“家世說”再次蒙上一層迷霧，是不是和紀家有關系？一個疑問，就足以一些人投鼠忌。

今日之後，就算自己不管，有似是而非的紀家為扯大旗，敲山震虎，也能震懾住絕大多數人，保很長一段時間的平安。

秦意濃指尖深深陷進指腹，一個一個手指掐過去，輕輕地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遙遙。”

不要再讓我失了。

***

唐若遙一手擋著臉，冒雨跑進了樓裡，明明沒走幾步路，卻氣籲籲。

按下電梯，從包裡掏出手機，眼睛裡久違的亮了起來。

關菡回消息了。

【到了家告訴我】

唐若遙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打字：【我已經到了，在樓下等電梯】

關菡秒回：【進家門再說】

叮——

電梯門應聲而開，唐若遙收好手機沒再回復，邁步踏了進去。

電梯上行，腦子裡忽然閃過紀雲瑤的臉。

還有那聲現在想來似乎帶著炫耀意味的“姐姐跟我提起過你”。

唐若遙背抵著電梯轎壁，扣著手包的五指驟然收，骨節用力得泛白。

不。

唐若遙甩了甩頭，自己不該想那麼多，要安守本分，人的本分。最起碼出現在面前的秦意濃，是一個人的。

在門前久久地佇立著，垂眼失神地著門鎖，手指幾度抬起又放下。

直到包裡的手機震了震，關菡來消息問到家了沒有，唐若遙才收拾起狼藉的心，了臉，抿抿，出頰邊不明顯的梨渦，暗吸口氣，開鎖進門。

唐若遙回將門帶上，探頭探腦往裡看，喊了聲：“姐姐？”

玄關乾淨，沒有屬於其他人的鞋。

走了？

唐若遙心裡輕輕地咯噔了一下。

“姐姐。”

不死心地把家裡的房間都打開看了一遍，空無一人，茫然地坐在沙發上。

【姐姐回去了嗎？】焦急地給關菡發信息問。

回的是關菡的來電，和的消息幾乎沒有間隔。

“關菡姐。”唐若遙坐正了子，難得有兩分急迫問道，“姐姐——”

那邊的呼吸格外幽靜。

唐若遙忽然明白了什麼，話音戛然而止。

“是我。”良久，傳來一聲應答。

秦意濃的聲音裡沒有悉的笑，很冷，讓聯想到那天早上起來離開以後冰冷的房間。

唐若遙訥訥，囁嚅半晌，能說出來的依舊只有那兩個字：“姐姐……”

秦意濃冷漠地說：“你的角我還給你了，這是最後一次。”

唐若遙不懂的意思，卻沒來由覺到恐懼。

“唐若遙。”秦意濃第一次喊的全名，聲音凜冽得像萬年不化的冰雪。

唐若遙手指微，抖著聲音說了聲：“在。”

秦意濃一字一頓道：“我捧著你，不是讓你忍氣吞聲的。別人打你，你就打回去。不能打的你來告訴我，我幫你打。要是你連打回去的想法都沒有，現在就退圈，當個普通人。”

唐若遙發白的指尖用力掐進掌心，脊背繃了一條直線。

秦意濃：“我不養廢。”

天邊驟然響起一道驚雷。

電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