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遙淡淡地說：“家裡人覺得我畢業了，應該自己出來闖一闖。”

故意說得語焉不詳，高海心裡暗暗打了個突，瞬間千回百轉地繞出了十七八道彎。

“家裡人”說的應該就是背後的人，所以外界傳說的“家世說”是真的？唐若遙的個人檔案就在公司，直系親屬裡雖然沒什麼值得注意的，但未必沒有什麼旁系的顯赫親戚，聯想到昨天突然過來的紀家人，高海心頭狂跳。

“是，年輕人就該多闖一闖嘛，你家人說得對。”高海笑著附和說。

“阮琴有多大的能力，高總應該清楚。”唐若遙的眸裡染上了一不悅，“除了拉皮條，其他一無是。”

高海笑容一滯，自己手底下的人，高海能不清楚麼，阮琴在公司幹了好多年，也算是老職工了，本事沒有多，但能給公司創造利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高海唔了聲：“也不能那麼說，平時還是很辛苦的。”

“扇掌辛苦？”唐若遙冷漠地說。

“啊？”突然轉變的話鋒讓高海怔忡了一瞬，“什麼掌？”

唐若遙從手機裡調出那張照片，遞過去。

高海看看照片，再抬頭看看，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這這……”他語氣低了低，賠上小心，“什麼時候的事？”

“金桂獎頒獎典禮後兩天。”

“那你怎麼才……”

“我那時忙著畢業答辯，又準備畢業的事。”唐若遙皺了皺眉，“後來就給忘了，最近剛想起來。”好像很後悔忘記這件事似的。

“你家人……”

“他們不知道。”唐若遙擺手。

高海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

他膽子不怎麼大，好多年才爬到高層的位置，生怕行差踏錯。萬一唐若遙一狀告上去，怕是連他都沒有好日子過。

唐若遙確定了高海不知道的背景，繼續搬出“家裡人”這面虎皮大旗，並拋出了一顆棗：“我家裡人的意思是，現在開始合約期，我就聽公司的安排了。”頓了頓，補充，“只要不太過分。”

一個藝人，從冒尖出頭，到星途璀璨，中間是要經歷很多波折的，影視資源、時尚資源和廣告資源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從壞到好，從普通到頂尖，這是必經的過程。唐若遙相當於一出道就站在了巔峰，名導電影、頂級代言，不要錢一樣往頭上砸。就算回落，也不會和新人一樣，畢竟有底盤。公司也會顧及的底盤，適當考慮質量。公司要賺錢，可以接商業電影，其中有很大的商量余地。有關的家世的煙霧彈還能管用一段時間，小公司有小公司的好，不敢冒著得罪後人的風險來。等公司發現沒有背景，手裡能夠談判的籌碼只會越來越多。

最重要的是，這些是能握在自己手裡的，真正屬於的東西。

高海眼睛微微一亮，顯然為的提議了心。

公司裡放著一棵搖錢樹卻只能高高供著，好幾個高層平時小聚都長籲短歎的，現在搖錢樹說要給公司賺錢，他們可都是有分紅的！

談完話，高海親自送唐若遙出門。

“這件事我們需要開會討論一下，出結果了我會通知你的。”高海殷勤叮囑說，“注意多休息，這幾天就不要再見阮琴了，免得又發瘋。”

“好的，謝謝高總。”唐若遙款款點頭，笑容優雅，從容不迫。

***

阮琴這兩天總覺得心神不寧。

每次有這種覺，都和唐若遙有關。搞得一睜眼，就是看手機，是不是關菡又打電話來教訓。已經好幾天沒見唐若遙了，發的消息也不回，問助理辛倩，辛倩說唐若遙在學校和室友呆在一塊兒。

阮琴稍稍安了下心。

最近沒做什麼壞事。

直到七月的第一天，高海一個電話把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除了高海還有另外兩個人，一個是唐若遙，另一個則是藝人經紀部的經紀人穆青梧。阮琴向高海問了好，本來想質問唐若遙一句為什麼不回信息，但見到穆青梧，先矮了一頭，屁都不敢放一個。

穆青梧是星銳的當家經紀人，現今星銳最當紅的一個小花旦就是穆青梧帶出來的，連高海都要賣兩分面子。

高海擺出彌勒佛似的招牌笑容，笑呵呵地說：“阮琴，你帶著青梧接一下，以後若遙就給青梧帶，你不用管了。”

阮琴難以置信地向唐若遙：“你竟然……”神間頗有兩分咬牙切齒。

唐若遙：“穆姐，我們走吧。”

穆青梧嗯了聲，看向阮琴的目著不耐煩，冷冷地說：“不要浪費時間，我接完還要趕飛機。”

最瞧不上的就是這種沒有真材實料的人，經紀部有簡直是恥辱。

阮琴敢怒不敢言，上前帶路。

接完畢，唐若遙無視阮琴黑如鍋底的臉，徑直跟著穆青梧去了的辦公室。

人與人之間是完全不同的，從氣質就能看出來，天壤之別。穆青梧站在那兒，穿一士白正裝，尖頭高跟鞋，腰背板直，姿筆，一隻手拿著文件夾，一支筆在上面勾勾畫畫，也不知在勾些什麼。

被新任經紀人釋放出來的氣場著，唐若遙微微抿了下。

穆青梧低著頭，信筆勾畫，並不看，隨意的語氣：“我聽說是你選的我。”

“是。”

“什麼時候看上我的？”

“咳。”唐若遙嗆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問你呢，什麼時候看上我的？”穆青梧重複了一遍，倏地抬起眼眸，銳如鷹隼，厲聲說，“說實話。”

“剛進公司不久的時候。”唐若遙猶豫，依舊說了實話。

被阮琴簽進來，在公司裡轉過幾圈。有一次穆青梧在理一場急公關，從玻璃間外看到過，覺得殺伐果斷，非常有氣勢，就是理想的經紀人。

“誠實，有眼。”穆青梧把文件夾隨手丟在茶幾上，招呼，“坐。”

唐若遙坐下，心裡有些忐忑，但面上看不出來分毫。

“你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麼期嗎？”擔心唐若遙不懂，穆青梧換了個措辭，“就是職業規劃，你想走什麼路線？”

“和現在一樣的可以嗎？”唐若遙問。

“可以。”穆青梧答應得很爽快，回絕得更爽快，地一聳肩，“但我做不到。”

“噗。”

唐若遙聽到了笑聲。

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發出來的，還暗道自己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反應過來，才發現是穆青梧在笑。

穆青梧一改嚴肅面孔，笑著說：“既然你簽到了我手下，我們倆就是一的，我實話跟你說，你那些資源我一半都夠不著，所以你想維持原樣，基本不可能。”

原來方才只是在試探。

唐若遙點頭，態度放得很謙虛：“我知道的，穆姐您說了算。”

穆青梧挑挑眉，把茶幾上勾畫過的文件夾拿過來，語氣輕松：“說了算就不必了，我不搞獨裁。這是我給你的職業規劃，你看看有沒有什麼為難的地方，我們商量著改一下。”

“好，我看看。”

一番話談下來，唐若遙發現穆青梧格很好，是那種大姐姐的作風，不會說“你必須要”之類的話，而是有商有量，力圖兩人都滿意。

不管是不是忌諱的“背景”，這樣的場面都讓唐若遙暗暗松了口氣。

雖然觀察過穆青梧很久，但必須要親自接過才能放心。

“穆姐，在正式跑通告前，我想請個假。”唐若遙說。

“幹什麼去？”

“回趟老家。”

“行。”穆青梧說，“要多久，我給你往後挪。”

“一個星期。”

穆青梧記很好，說：“《南山下》半個月後進組，回來以後你還要跑通告，沒多時間提前準備，在家記得做功課，林導子很，吹求疵的。”

唐若遙頷首。

穆青梧問：“這部電影的其他主配角名單你有嗎？”

“沒有。”唐若遙老實答。

穆青梧低聲罵了句髒話，唐若遙沒聽清罵什麼，大概罵的是阮琴，罵完以後了眉心，說：“回頭我整理一份給你發郵箱，你注意看我給你的備注。”

備注？

唐若遙又點頭。

“行了，回家去吧。”穆青梧擺手，“這沒你事兒了。”

唐若遙晚上收到穆青梧發給的郵件，才知道為什麼要提一句備注。《南山下》因為故事背景，選了不年輕演員，娛樂圈是個圈，特意備注了某些年輕演員的履歷，公司，有故意拉踩炒作前科、營銷慣例的，心思不正的，還有直接是德行有虧的，囑咐要多個心眼，有個男演員，備注私生活混，喜歡聚眾群劈，後面打了個三個紅止的標志，止還不夠，還放了三個emoji表，雙手叉表示決不允許。

唐若遙看完愣好半天，被阮琴野生放養不聞不問甚至還要幫著屁這麼久，甫一遇到個這麼上心又能乾的，竟有點不敢相信。

原來好的經紀人是這樣的嗎？

其實並不是，每個經紀人風格不一樣，穆青梧就屬於帶藝人跟帶孩子一樣的媽媽款，生怕藝人失足。

點開郵件回復，打了“謝謝”，又覺得太敷衍，於是過來一旁放著的手機，發了條消息：【收到，謝謝穆姐，我會照做的】

穆青梧沒回，過了兩個小時，回了個“OK”的手勢，說：【我剛下機，不早了，你趕睡覺】

穆青梧手底下還有個藝人，人氣小花旦，合約還有半年到期，小花旦翅膀了，大抵是要出去開工作室的。唐若遙《南山下》要拍三四個月，到時差不多無銜接。

這也是唐若遙為什麼有把握穆青梧會答應接手的原因。

唐若遙：【晚安】

穆青梧：【[月亮]】

***

“穆青梧？”秦意濃坐在家裡的客廳，面前擺著唐若遙現任經紀人的資料，一頁一頁地仔細翻著，點評道，“履歷倒是很鮮，但是先前帶的那個小花是走電視圈路子的，電影圈的會不會夠不著？”

電影圈和電視圈有壁，那些名導試鏡的消息不一定能拿到。

關菡假裝沒看到秦意濃抑製不住的上揚的角。

唐若遙換經紀人，因為兩人在星銳都有名，消息傳得很快，星銳傳的眼線第一時間就告訴了關菡。關菡帶著穆青梧的資料，第一時間又跑來告知秦意濃這個驚喜。

記得秦意濃聽到消息，回過頭來，面驚詫，第一句話是：“阮琴出車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