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遙低聲說:“那個墨水……明明是我寫的,卻害你被罰。之前就想跟你道歉了,還沒開口你又被監考帶走了。”
游:“……”
於遙說:“我知道道歉也沒什麼用,下次如果再有什麼,我替你去。”
游:“……”
他垂著眼皮看了於遙一眼,又收回目,繼續烤著火:“不用。”
于遙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坐著發了一會兒呆,突然問游:“你不怕麼?”
游直一條,火爐太暖和,烤得他又有點困。
他安靜片刻,懶懶開口:“怕什麼?”
“怕死,怕違規……或者隨便什麼。大家都很好奇,覺你很厲害,好像什麼都不怕。”
“怕有用麼?”
於遙點了點頭,輕聲說:“也對,但克制不住吧。我就很怕……”
游眼也沒抬,說:“你膽子不算小,那種分都搞不清的墨水你也敢往牆上寫。”
他說話不費勁,好像連都懶得,嗓音很低,有種冷冷的質。但被溫暖的爐火一烤,也沒什麼責怪的意味。
于遙低下頭,依然愧疚得不知道說什麼。
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我其實……”
但話沒說完,就發現游一條踩在椅子邊緣,手肘搭在膝蓋上,似乎又要睡著了。
愣了一下,還是把話咽回去。沒有驚醒游,又慢慢挪回到兩個老太太邊。
“他怎麼又睡著啦?”老太太輕聲說,“他來之前是不是沒睡覺啊?”
于聞約聽見這麼一句,他看了游一眼,心說不,我哥睡覺了也這麼困。
於遙卻沒多話,靠在老太太上,目落在遠某個牆角,似乎又發起了呆。
•
不知過了多久,櫥櫃上的時鐘輕輕跳了一格。
北京時間,淩晨四點整。
突如其來的鳴驚得大家一個激靈。
他們猛地坐起,面面相覷,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迷迷瞪瞪睡著了。
于聞啪啪給了自己兩掌,稍稍清醒一些。
他剛放下手,就聽見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噓——”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輕聲問:“你們聽見沒?”
“什麼?”老于瞪眼看著兒子鬧鬼,一頭霧水。
“沒聽見?”于聞說,“就……一種咯吱咯吱的聲音。”
屋裏倏然安靜下來,沒人敢。
所有人都一臉驚疑,屏息聽著靜。
果然,過了大約幾秒。
咯吱咯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所有人都聽見了。
就像是……雪地裏,有什麼東西拖拽著某個重。
那個病號竹竿兒突然打了個手勢,指著窗外,無聲說:“這邊。”
他還沒來得及閉上,屋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個黑黢黢的影子從門口投映進來。
接著,一個白臉人拽著一麻繩子進屋了。
他骨架很寬,個子卻不高,臉像過度曝的紙,眼睛也很奇怪,黑的瞳仁部分太大了,以至於眼白所剩無幾。
他勾著背,一點點卷著繩子,腰間掛著的寬背刀和小陷阱圈叮噹作響。
屋子裏沒人說話,眾人眼睜睜看著他把一個麻袋拖進屋,然後關上門。
直到這時,他才轉頭看向爐火,漆黑的眼睛眨了兩下:“啊……真好,來客人了。”
眾人:“……”
•
來鬧鬼的這位,就是他們等了很久的獵人甲。
他緩緩著自己的手說:“這兩天大雪封山,我就知道又有食……唔,又有客人要來了。”
客人:“……”
“外面可真冷啊。”他輕聲慢語地說:“雪堆得太厚了,大家都躲起來了,幾乎找不到獵。我花了很久很久,才挖出來一隻。”
他踢了踢那個麻袋,沖眾人殷勤地笑起來,幾乎裂到了耳:“你們運氣可真好,趕上了我的飯點。”
他又歎了口氣,解釋說:“沒辦法,雪山上東西太了,總是隔很久才來一群。我得勒肚皮,才能活下去。所以我一天只吃兩頓飯。”
“早上4點一頓,下午4點一頓,跟我共進餐的機會可不多。”他看著櫥櫃上的鐘說:“哎呀,正是時候。你們在這等了這麼久,一定狠了,我都聽到你們胃裏的聲音了,是不是迫不及待了?”
客人:“……”
“你們一共幾位來著?”他出手指,一個一個按人頭數過去,“老太婆、病秧子、小流氓、酒鬼、酒鬼兒子……”
沒有一個稱呼是好聽的,但凡被他數過去的人臉都綠得很。
他數到游的時候頓了一下,不太高興:“怎麼還有一個睡不醒。”
“算了。”獵人甲被攪和了興致,轉頭看了一眼答題牆的題幹,說:“聽說一共有13個人,但我的食有點,只夠12位,真憾。”
他說著,了一下:“我是真的了。不過你們還要稍等一會兒,我得準備準備。我可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客人。”
于聞:“……”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娘的獵人。
獵人甲彎腰抓起麻袋。
麻袋看上去特別沉,不知道裝了些什麼,眾人也不太想知道……
他拖著麻袋走到屋子一角,在掛了母的屋子前停步。
鑰匙叮叮噹當一陣響,獵人甲仔細挑出一枚,打開了屋門。
一腐朽的怪味散開來。
很難形容那種味道有多難聞,就像是壞、灰塵和腐爛的木頭堆在一起。
•
那個掛著母的房間,大家一直以為是臥室。
現在才發現,那其實是一間廚房。
裏面有一個長長的案臺,躺個人上去不問題。
而另一邊是紅的長木櫃,櫃子上掛著好幾把鎖。
獵人甲沖眾人笑了笑,又鞠了一躬,說:“稍等,很快就好。”
然後關上了屋門。
•
爐火邊沉寂了好半天,有人驚惶地說:“我不想吃飯,我想回家。”
“誰他媽不想回家!”紋男不知什麼時候挪到了人堆裏,可能也怕那個獵人甲,“回得去嗎?你有本事現在開門沖出去!”
眾人又沉默下來。
過了半晌,老於咽了口唾沫:“那個獵人好大,吞個把人頭不問題,我老覺得他要吃人……”
於遙喃喃:“那個麻袋裏裝的什麼?”
這兩句話放在一起聽,效果非常可怕。
眾人目投向窗戶。
外面漫天大雪依然沒停,考試前老於出去探路就說過,四面全是雪,樹都長一樣。方圓百里沒有房子,沒有人煙,安靜得嚇人……
哪來的獵?
更何況,獵人甲說,食是他挖出來的。
他們下午剛到這裏的時候,有一個男人不聽指令拆了收音機,不久後,他的就被埋在了雪裏……
眾人不約而同想起了這件事,臉上出深深的恐懼。
于聞更是快要吐了。
“要吐轉過去。”游的聲音冷不丁響起來,“別再弄我一。”
“哥你醒了?!”于聞驚喜地了一聲。
“喊什麼!能不能小聲一點!”紋男著嗓子斥道。
游瞥了紋男一眼,說:“我沒睡。”
于聞:“哦——那你幹嘛總閉眼睛。”
“眼睛不舒服。”
于聞想起來,他爸老于似乎說過,游的眼睛做過手,亮的東西看久了會疲勞難。不過平日裏,他從沒聽游自己提過,以至於他總不記得這件事。
“哥,那獵人說的話你都聽見了?”于聞問。
游“嗯”了一聲。
于聞:“怎麼辦?”
游懶懶地說:“我有點,等開飯。”
于聞:“……”
你嚇唬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