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久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游,不知是無話反駁還是什麼。
半晌後,開口說:“兒子,你在生氣。”
“你小時候很會這樣生氣,也很會說這麼長的話。”似乎在回憶,語氣居然有了一溫和的痕跡。
游角平直,冷淡地看著,但沒有立刻打斷。
“你那時候大概這麼高?”在腰際比劃了一下,“很小,我有時候會覺得生命神奇的,這麼一個小孩,是我的兒子。你很安靜,不說話,不像其他小孩一樣問蠢笨稚的問題,不會胡攪蠻纏,沒有太激烈的緒。我想像過你長大會是什麼樣子,我想應該不會有其他年人的病。”
“很多人一輩子都陷在各種世俗的坑裏,飽之類的也就罷了,還有一些很虛無的東西,恨……這些總會讓人變得不夠理,緒明顯,有時候甚至醜態畢。我那時候想,你長大了一定不會是這樣。”
再一次打量這游,說:“你看上去跟我想像得差不多,我很——”
游終於還是打斷了:“你有點誤會。”
“什麼?”人一愣。
游說得冷淡:“恨……你說的那些我都有,跟你想像的差很多。”
對方沉默下來,病態的臉讓顯得不通理。從回憶中離,平靜地問:“是什麼影響了你?你這些年在這裏到的某些事、某些人麼?”
游沒說話,也許是懶得說什麼。但知道自己說對了。
“可是……很可笑不是嗎?這些都不是真的啊。”
游眉心擰了起來:“什麼意思?”
說:“這個系統的設計原理,就是借由磁場和腦波構造出來的世界,當然,你的一舉一依然牽著大腦,用的神經幾乎是一樣的,所以篩選和訓練的目的完全能夠達到,但這並不是真實啊。我在這裏呆了很久了,雖然不像系統一樣無不在,但也知道很多事。即便後來系統失控,不小心誤拉進來那麼多考生,也都是這種況。真正的他們可能正躺在某家醫院的病床上,休克、昏迷或是別的什麼,並不是死亡。”
“你所看到的那些,經歷的那些,認識的人,做過的事……都不過是大腦在系統中投照的虛影而已,為什麼要為這些虛影陷世俗,為虛影生氣呢?這些能算真實嗎?”說,“都是假的。”
“幕布”圍繞的空間陷一片死寂,看著游的臉,像在努力知他的緒。但很可惜,失敗了,只能靠猜。
說:“很難接是嗎?”
游搖了搖頭,他說:“我只是在想,我跟你對於真實的定義可能不太一樣。”
問:“怎麼不一樣?”
游平靜地說:“我知道我經歷過這些,這就是真實。”
說完他垂下目,俐落地調整著武的栓閥,然後冷靜地抬起了炮管。
“我知道你十多年前已經去世了,葬禮我跪了全程,現在的你只是系統存留的殘影。現在這個地方,你們是虛影,我才是真實。外面有等我的人,他也是真實。”
游抬起眼,隔著冰冷單調的金屬臺、幾步之遙的空間以及十數年的時間,對那個跟他面容相似的人說:“小時候的事太久了,你去世的那天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都記不清了。就當這次見面是一個機會,我認真跟你告個別。”
“你可能沒什麼興趣知道,但我還是說一下。你弟弟過得很好,我也很好,我們關係還不錯。”
曾經某個極偶爾的瞬間,游有想過,如果時間倒流回到十幾年前,他再見一次自己的母親,會對說點什麼。
他以為自己會問個原因,問為什麼會做那些事,為什麼要佔用他的眼睛,有沒有一瞬間覺得後悔。
但真正見到的一刻,他發現自己比想像的冷靜得多,並沒有執泥於這些。
生下他,養大他,卻並不太喜歡他。
這個事實其實沒那麼難接。
“就這樣吧。”游說。
主控中心損毀度已經達到98%,離結束最多不過五分鐘。
他瞇起眼,將炮口對準了主控臺。
那一秒,炸裂聲突然響起,接連的炮火從後某飛來,悉數落在游瞄準的地方。
“幕布”發出滋滋響聲,閃了幾下,倏然消失。
游轉過頭,就見秦究把炮筒從肩上卸下,拎著長管過臺階走上來。
主控臺邊的人下意識問道:“你是誰?”
秦究搭著游的肩膀,對那個即將消失的虛影說:“抱歉,來得早了一點,聽到了你們一些對話。我秦究,我來找我的真實。”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主控中心開始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