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弘別過臉,強迫自己嚥下滿腔百味雜陳:“這小子……”
話音剛落,屏幕驟然轉亮:“PS。”
所有人同時被嚇了一跳,只見秦川面無表地:“我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是很討厭江隊,所以我剛纔說的每一個人裡不包括他,周知。”
“……”江停瞪著迅速轉黑的手機屏,在衆目睽睽下角搐半晌,終於忍不住問:“他是Drama Queen嗎?!”
·
嚴峫所期盼的房花燭夜最終被攪合了省廳部急國會議。深夜,當地警署警車終於散去,呂局他們也結束了跟劉廳的視頻對話,嚴峫一腦門司地回到酒店套房,剛推門就聽見細微的鼾聲從沙發方向傳來。
他要開燈的手一頓,輕輕走上前。
月從落地窗簾外出微許,映照在沙發扶手上,勾勒出人悉的側臉。江停一手撐著額頭睡著了,薄紗般的微從烏黑的眉角往下,出臉頰優的線條,乃至於微微張開的脣;也許是因爲室暖氣足的緣故,那脣角澤鮮紅,彷彿很好親吻的樣子。
嚴峫出神地手去,指尖剛到脣,還未往裡深,江停驀然一,醒了。
啪!
江停擰開沙發邊的檯燈,裹著溫暖的米羊絨毯支起,睡眼惺忪地:“回來了?”
這麼家常的語氣,不像是今天剛換婚戒的新婚小倆口,倒像是過日子一般。嚴峫眼底不由涌上笑意,著他坐下,江停把毯分了一半給嚴峫蓋著,小聲問:“怎麼樣了?”
“關於黑桃K利用匿名網絡建立易通道、以及更多網絡犯罪平臺浮出水面的事,省廳已經上報給了公安部,估計是要聯合網警和報部門立案偵查。至於秦川本人,只能調查各大海關渡口慢慢看吧,劉廳也沒什麼好辦法。”
“還能找到嗎?”
“誰知道呢。”
江停輕輕一哼,沒吱聲,嚴峫知道他想說但沒說出口的是什麼:“沒問題,等抓到秦川之後先把他捆起來送你嚴刑供一個星期……”
江停忍俊不,笑道:“是的,不能放過那個破壞我們婚禮的混賬。”
嚴峫也笑起來,起去套房吧檯邊悉悉索索,片刻後端著一隻托盤回來,放下兩個酒盅:“來吧,嚐嚐這個。”
“什麼?”
嚴峫笑而不答,在兩個杯子裡分別倒出淺淺的晶瑩,盪漾著碎,而後遞給江停。
江停兩手背在後:“你這到底是——”
“杯酒沒喝,不能算拜堂親了。來吧,嚐嚐我們家珍藏了三十多年的……”嚴峫唏噓道:“……兒紅……”
“啊?”
曾翠翠士懷孕時酷吃辣,全家人都曾經真實以爲懷了個兒。嚴峫出生當日,家人聽聞兒紅埋得越深,孫嫁人後的福澤也就越深,於是嚴峫的外公——真是個實誠人——發全家提著鐵鍬吭哧吭哧挖了個三米的深坑,預備二十年後孫出嫁時取出來大宴賓客;誰料他剛汗流滿面埋上土,醫院那邊一個電話打來:“恭喜——!令生了個小子!”
外公聞言險些沒背過氣去,誰也沒力氣把三米深坑的酒罈再挖出來了。於是刑偵支隊嚴峫的兒紅就在嚴家老宅埋了三十多年,直到他終於功嫁出去的今天,才被曾翠翠僱人好不容易從土裡起出,千里迢迢帶到了這裡。
“彆扭嘛,來來來……”嚴峫強迫笑了的江停端起酒杯,跟自己擺了個杯酒的pose,鄭重其事道:“第一杯我們來恭喜江老師嫁豪門,喜得貴婿,三年抱倆,早生貴子……貴也行,豪門不挑,只要是江老師親生的就很喜歡。”
江停笑著作勢去嚴峫的肚子,然而嚴峫怎能被他出來,立刻憋著口氣,把腹繃得鐵,挾持江停一同喝下了杯酒。
下一秒:“噗——”
江停險些噴了個天散花,被嚴峫一把捂住憋了回去,齜牙咧說:“一看你就是外行人吧,土裡埋了三十多年的酒都這樣……過來,不許躲!一杯一個願!”
江停心說那你就把第一個願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上,接著被嚴峫攥著手,倒進了第二杯兒……男兒紅。
“第二個願,”嚴峫把著江停的胳膊,正道:“江老師嫁豪門後也不能懈怠,要努力穩固地位、提升自我,表現爲每天都要按時按點好好吃飯、乖乖喝湯,我們就算不求青春永駐,也起碼要維持住重吧。江老師曾經誇過海口說他要活到九十九,比我還能多活兩歲,不知道他裝的這個b現在還打不打算實現……”
江停聽不下去了,一口悶掉第二杯酒,又強行扳著嚴峫下把酒灌進去,打斷了他的翻舊賬行爲。
“怪不得以前小姑娘都是十五歲出嫁,”兩人同時忙不迭找水喝,嚴峫哭笑不得道:“這要是三十多歲才嫁人,喜宴上的酒還不得把爹媽親戚都毒死?”
江停心說早死早超生,於是抱著就義般的心態勇敢地斟上第三杯:“所謂土裡埋酒本來就是毫無科學道理的行爲,待會我再詳細給你解釋。現在別囉嗦了,反正旅遊簽證有醫保……第三個願是什麼?”
嚴峫著酒杯,許久後深吸一口氣,嚥了口唾沫:“第三個願是爲我自己許的。”
嚴支隊就是能把最好溫馨的願景用最欠揍的方式表達出來,據這個尿,江停完全不懷疑他的第三個願是自己能金槍不倒直到八十歲,或者是四十歲前被建寧市所有犯罪分子集跪地山呼大哥。
然而他猜錯了。
嚴峫注視著燈下粼粼的酒盅,半晌微微一笑,說:“我希……”
他垂下眼睛,江停只看見他眼角慢慢彎起來,流出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我希江停永遠我。”
江停略微一怔,嚴峫仰頭喝下第三杯酒,旋即被嗆得直捶抱枕。
“你這個……”江停忍俊不,眼一閉心一橫,把自己的酒也喝了,被曾家外公在三十多年前埋下的酒炸|彈徹底擊潰,兩人都嗆咳著歪在了沙發上,彼此抓著對方的手一邊咳嗽一邊大笑。
咚咚咚!恰逢韓小梅酒醉而醒,出門覓食,聞聲好奇拍門:“嚴哥?嚴哥你們冒了嗎?你們幹嘛呢?”
江停笑意未歇,沙啞著嗓子衝門外笑罵:“回去睡你的覺去!”
韓小梅立刻從江哥喑啞的聲線中腦補出了一萬字馬賽克,依依不捨半晌,才一步三回頭地蠕走了。
“我外公當年一定是被賣假酒的給騙了,要不他埋的就是李錦記醬油……”嚴峫正要起把剩下那半壺酒拎出去陷害他爹媽,突然被江停拉住了胳膊:“哎。”
嚴峫隨意地一回頭:“什麼?”
“我永遠你。”
江停這輩子都沒說過這麼直白的話,剎那間嚴峫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什麼?”
“我永遠你,”江停臉頰發紅,雙眼明亮,凝視著咫尺之際那雙俊悉的眼睛,頓了頓又認真地說:“我從未如此過任何人,一如我你。”
圓月輝映海,婚禮的樂符飛越雲端,飄向千里外悉的建寧夜景與萬家燈火,爲千萬繁星蒙上一層溫的輕紗。
層層落地窗簾後,兩張蠟筆塗出來的大紅喜帖攤開落在茶幾上,在燭影搖曳中惟妙惟肖,火柴小人比著勝利的v字手勢。
小倆口糾纏在沙發上,額頭著額頭,手腳纏著手腳,毯有一半垂落在地上,沙發隨著作咯吱作響。
“新婚快樂,”嚴峫低頭親了親江停的太,然後在耳邊,含笑道:“我也是,我永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