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闆收起手機一抬頭，就聽見吃霸王餐的那位認真地說：“你撕票吧。”

老闆樂了：“那不行，我小本買賣，撕不起這一票。”

盛仰頭“啊——”地長嘆一聲，抱腦袋蹲地上了。

他不樂意出門曬，皮是不輸江添的白，但凡有點就異常明顯。老闆看他後脖頸到耳朵尖全紅了，更想笑：“哎，至於麼？”

盛呵了一聲，甕聲甕氣地說：“我臉皮薄。”

這話得虧沒讓螃蟹之流聽見，不然得狠狠啐他一口。

這帥哥臉皮厚的時候無人能敵，需要的況下可以面不改撒潑耍賴，“臉皮薄”這三個字摁他頭上本就是一種臭不要臉。但他這兩天尷尬的頻率確實有點高。

想來想去，還是怪江添。

那十來分鐘的時間活像一個世紀那麼久，趙老闆踢了踢他的鞋說：“可以起了，錢的人來了。”

盛聞聲立刻站起來。

他頭了一眼，看見江添從“修園”小路上拐過來。玻璃應門叮咚一聲打開來。盛靠著櫃檯垂下眼裝凝重。脖子耳朵上的早在他起的時候褪了下去，裝得還像那麼回事。

“你可真行。”他聽見江添說。

盛抬頭看著他，乾笑一聲：“出門太著急，沒想到手機和腦子一起落教室了、”

他一貫秉承著“只要認錯夠快，就沒人忍心懟我”的宗旨，加上這張迷極強的臉，多年以來從未翻過車。

誰知江添不吃這套。聽完他真誠的自嘲，江添刻薄道：”我也沒想到別人吃飯我還得負責接送。“

盛：“……”

他張就想懟回去，卻見江添越過他，站在收銀臺前掃碼付錢。他還套著校服，袖子擼得很高，顯得手長也長。

趙老闆問他：“還要別的東西嗎？”

他瞥眼看向盛。

盛：“？”

他比盛高一些，坐在教室裡沒什麼覺，但這樣近距離站著，尤其當他目從眼尾向下掃過來的時候，那幾公分的差別就變得特別明顯。

江添看上去快沒耐心了：“問你還拿不拿東西。”

盛想了想，平移到旁邊的冰櫃，手撈來兩瓶水恭恭敬敬放在櫃檯上：“謝謝。”

江添：“……”

喜樂便利店到他們教學樓遠的，走路需要10分鐘。江添看了一眼時間，把手機擱進口袋，走得不不慢。

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也跟著他不慌不忙往明理樓去。

結果一進教室就跟數學老師大眼瞪小眼。

數學老師姓吳，就是上回晚自習把江添去談話的中年禿頂男子。

附中高二的午休一共一個半小時​​——前半小時吃飯、後半小時午睡，中間夾著的半小時歸老吳所有，他每天中午掐著點過來發練習卷，專門練習數學附加題，30分鐘做完就收。

老吳看了一眼教室後牆的掛鐘，問盛：“還有15分鐘，你是打算揭竿起義還是怎麼的？”

“草，忘了。”盛一臉懵，下意識說道。

“草忘沒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估計是來不及了。”老吳說話帶口音，每一句都像慢悠悠的戲文，他還出食指隔空點了盛一下，那視聽效果真的絕了。

全班哄堂大笑。

盛一手拎著水，一手擋著臉，麻溜滾迴座位。王八蛋江添跟在他後面依然不不慢。

“你故意的吧？”他坐下來便轉頭瞪著對方。

江添在他的視下，用筆指了指上方。

盛順著筆頭看過去，掛鐘又走了兩小格，還剩13分鐘。

我日。

盛同學寫字雖醜但快，可數學畢竟不是抄課文，他忙了蜂，最終還是只做了大半。

鈴聲一響，老吳拍了拍手停，讓最後一個同學往前收卷。

江添拎著自己的捲子站在盛面前，等了他五秒，看他垂死掙扎寫完那道題最後一個數字，然後毫不留地把那破紙走了。

“你等下。”盛一臉嚴肅地說。

江添腳步停了一下，以為他有什麼正事。結果這貨爪就來他卷子，裡還咕咕噥噥：“為了坑我你真是下了狠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我倒要看看13分鐘你能寫幾題。 ”

的結果令人絕，江添這個變態居然做完了。

“你是掛吧？”盛忍不住說。

大概是他表過於呆滯的緣故，江添拎著高天揚的捲子笑了一下，但過於短促，很難斷定那是不是嘲笑。

老吳又完一次菜行，抱著練習捲心滿意足地走了。

餘下的同學收拾著紙筆，在桌面上掃出一片空白，紛紛趴下準備睡覺。他們早就適應了這種時間分配，幾乎形了生鐘，有些人剛趴下去就打起了很輕的呼嚕。

盛側敲了敲後桌，聲音輕得像爪撓。

江添正把筆袋往桌肚裡放，聞聲抬起眼低低問：“又乾嘛？”

“微信號給我。”盛小聲說。

江添：“？”

“還錢。”盛立刻解釋了一句，他鬼使神差頓了片刻，才補充道：“要不給支付寶賬號也行，你挑一個，快點。”

江添看著他攤開的手掌沒說話，似乎在思考給哪個更合適。

任何原因導致的等待都會給人一種忐忑的錯覺。盛的手掌在他桌上攤了一會兒，莫名有點不太自在。他又看了一眼掛鐘，了手指催到：“快點，我還要睡覺。”

江添重新掏出筆寫了一串數字，順手把便籤紙拍在他手心。

盛“嘖”了一聲，咕噥道：“粘我手上了。”

他轉回，把便籤紙揭下來，那串數字一看就是手機號，微信支付寶都能用。

盛撇了撇。他跟著其他同學一起趴下去，額頭抵著桌面，兩手卻在桌肚裡擺弄手機。

他在兩個圖標之間猶豫了一下，點開微信搜了那串手機號。

下一秒，界面上跳出了搜索結果。

這人的微信暱稱只有一個句號，冷淡和敷衍撲面而來，一看就是江添本人。不過他的頭像倒沒那麼冷淡，是一隻趴在院牆上低頭看人的貓。

盛挑了一下眉，點了添加好友。

他等了大概兩分鐘，沒等到對方通過的結果，忍不住扭頭一看，那王八蛋已經趴著睡著了。

江添睡覺的姿勢很固定，總是右手繞到腦後，瘦長的手指自然彎曲，搭在後脖頸上。

班上同學已經睡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意識迷糊。教室裡呼吸聲和輕微的鼾聲並不同步，混雜在空調運轉的低低嗡鳴裡，並不是悄寂無聲，又比什麼都安靜。

這種安靜的環境容易讓人發呆，盛看著江添的手指走了好一會兒神，忽然發現他後脖頸有一塊疤。

那應該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痕跡了，圓圓一塊，那一的皮不太平整，像是被什麼燙出來的。而他垂下的手指剛好擋在那裡。

盛愣了一下，立刻收回視線。

他又重新把額頭磕回桌面，悶頭玩了一會兒手機，然後在臨睡前點開支付寶，再次輸了一遍江添的手機號，把中午的飯錢和兩瓶水錢轉了過去。

剛轉完，背後的桌肚里傳來“嗡”的一聲響。

盛：“……”

他僵著脖子回頭，發現江添沒醒，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從桌肚的兩瓶水里出一瓶，擱在了江添手邊，然後輕手輕腳趴回桌上，低聲罵了一句傻xapp。

不知道為什麼，之後的大半天，盛腦子裡總會閃過江添的那塊燙疤，明明跟他也沒什麼關係。

直到夜裡躺回臥室的大床上，那個畫面才被別的事短暫趕走——

彼時他正抓著手機，企圖在睡前爭分奪秒玩一把遊戲。手機突然震了一下，連帶著他的手指有些麻。

上面的通知欄裡顯示微信有新消息。

半夜兩點多了，哪個不睡覺的鬼給他發微信消息？螃蟹也不是這個作息啊？

盛納悶地點開微信，發現那通知並不是因為有人說話，而是因為有人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

對話框最頂上多了一個人，界面裡顯示“您和。已經為好友，可以開始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