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自己手裡,沒什麼不甘心的。
雖然時就極怕火,也很怕死怕痛,但好在這毒藥能人毫無知覺地死去。
火勢躥高,雪青的影慢慢被吞噬倒下,雲布的空中忽然落下了細細雨珠。
此時忽有一群黑人躍了別院,同還沉浸在頭領佔雲竹慘死的變故中未能定神的士兵們纏鬥起來。
沒了佔雲竹指揮,對方又來勢洶洶,那些士兵們心神失守之下很快潰不軍,逃離了此。
一隻禿鷲在起火的房屋前低飛著,發出的聲好似哀鳴。盤旋了片刻後,竟試圖衝向火中。
火勢燎傷了它的翅膀,它撲棱了幾下,卻又再次鳴著撞了過去。
“天目!”
為首的黑男子皺眉呵斥製止。
然而禿鷲仍不肯放棄。
許明意聽到了尖銳的鳴聲。
十日前,這好吃懶做,又醜又吵的笨鳥忽然沒了蹤影,還當是尋到了投食更闊綽的新主子不會再回來了……
而為首的黑男子若有所查,見得火中那一抹雪青,忽然就抬腳衝了火中。
“主子不可!”
一名隨從當即跟著衝了進去。
男子作迅速,將上還燃著火的許明意打橫抱起,一旁的隨從已眼疾手快從一旁的水缸裡取了水來,及時地潑向二人。
“……怎麼是你?!”
“許明意,你還活著!”
男子看清懷中人樣貌,掛著水珠的英朗面孔之上俱是震驚之。
許明意試圖睜開眼睛,卻如何也睜不開。
“快,再取冷水來——”
“將人帶回軍營醫治!”
男子將上披風解下,裹住被灼傷的軀,不斷地吩咐著下屬。
許明意的意識在逐漸消失。
很想問一句“你是誰”。
也很想知道燕王的大軍在破下揚州城之後,會不會繼續攻京師,皇帝會如何應對,是會死守國都,還是退去南邊,兩軍又會對峙多久?最後燕王能不能打贏?
私心裡自是希燕王能勝的。
可等不到了。
不過……
好像也不用發愁啊。
素日裡這麼心善地道的一個人,今日又殺了一惡之輩,也算是積德之人了,想來十之八九是能升天的。
就到了天上再看罷……
……
半月後,燕王大軍拿下揚州城後,幾乎沒有停留,趁夜便圍向了京師。
因吳家滿門慘死之事,燕軍士氣高漲暴怒,前後不過三日就攻陷了國都。
披甲的年輕男子帶著一隊騎兵了皇宮中。
皇帝沒有逃。
確切來說, 是沒來得及逃。燕王大軍一路勢如破竹,且因當今朝廷持政不仁,一路追隨者倒戈者漸多,能這麼快、且不顧朝廷派去講和的大臣勸告,毫無顧忌地就這麼打京城,是朝臣與皇帝事先沒有料到的。
年輕男子闖養心殿,無視著群臣和監的高呼喝止,一手將病倒在龍榻上的皇帝提起,拖拽了出來,重重地拋在外殿階前。
固執忠直的老臣憤慨不已,出言怒罵哀呼年輕男子德行有失,不顧皇家統。
“聽著,待你兩件事。一,擬罪己詔,將誣害許家吳家之過大白於天下。”
看著被丟在邊的明黃絹帛和筆墨,皇帝渾抖,癲狂地笑了起來:“妄想……朕不可能寫!更不可能擬退位詔書……你們父子只能做臣賊子!”
“寫不寫由不得你。”
年輕男子冷笑一聲,一旁的監看著橫在前的刀,跪伏在地,抖著捧起筆。
“二,自刎謝罪吧。”
年輕男子將手中的劍扔到了皇帝面前。
四下怒罵哭聲不斷,立於階之上的男子恍若未聞,只看向朱紅宮牆上方風雲湧的天際。
正如父王所言,這條路走下來,代價已是過於沉重了。
若知最終還是免不了要得一個臣賊子的罪名,不知外祖父泉下有知,可會後悔嗎?
還有許明意——
那一日,他該去得早一些的。
才二十二歲吧?
秋風瑟瑟,一場雨落,黃葉挾著戰火與腥墜土中,一同被掩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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