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茶盞碎裂之音,永嘉公主驀地自椅中站起了。
面上寫滿了不可置信,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那稟話的監。
“你方才說誰?吳家世孫?定南王世孫……吳恙?!”
那監因的反應和那被摔碎的茶盞而略微一驚,很快卻平複下來——這位公主殿下不是個沉穩的子,這一點打從對方宮第一日開始他便看出來了。
因此,只是如實答道:“回公主殿下,正是這位……已是經陛下與太后娘娘親口證實過了,想必各接下來便要著手準備歸宗大典以宣天下了……”
永嘉公主聽得幾乎反應不過來。
怎會如此?
怎會突然如此?
父皇突然有了私生子,可那私生子竟不是私生子,而是元獻皇后所出之嫡長子……
且不是旁人,偏偏是那吳家世孫!
轉瞬間,永嘉公主腦海中閃過諸多畫面。
去歲,剛至京師,初見那馬背上的青袍年隻覺驚為天人,而不知其姓名來歷,直到宮宴再見時才得知了他的份。
臨離京前,鼓起勇氣去求父親,想讓父親求來一紙賜婚聖旨,以全心中所願——
可父親想也不想便拒絕了,又同說起燕王府同吳家結親勢必會帶來諸多弊端,務必要打消這個念頭……
彼時覺得父親不肯全,甚至連法子都不肯為想一想便直言拒絕,心中盡是委屈之余,卻也記下了父親的那些話。
所以,當大局已定之後,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便是這疑慮終於可以打消了!
父王了父皇,的親事也不必再有顧忌!
這幾日便正在思量著,待父皇得閑時,定要尋了機會同父皇再提此事……至於那些所謂吳家世孫已有心上人的傳言,本不信也不在乎,真有了心上人,豈會遲遲不定親?真若有,必然也是家世太低,難全世族門當戶對的規矩——不過區區卑賤貨罷了,也值得堂堂公主之軀為之分去半點眼神?
想要的東西,只要抓到了手中便是的,誰也休想同搶!
且憑如今的份,天底下又有哪個子有資格同搶?
這是半刻鍾前的想法——
當下不過一眨眼間,竟悉數覆滅。
如今的關鍵已非是賜婚之事,而是……
現下……該喚他一句兄長?!
永嘉公主的臉紅白加,心難以言喻。
原來當初父皇之所以那般斬釘截鐵的反對,是因另有!
不知自己是如何坐回了椅中,也不知那監是何時離去的,更不知自己究竟該以怎樣的心來面對這件突如其來之事。
同樣失神坐在原的還有海氏。
直到有宮娥出現在簾邊,海氏側的嬤嬤上前去詢問,片刻後折返,輕聲提醒道:“娘娘,該傳午膳了……”
海氏原本有些渙散的眼神一聚,輕輕點頭,道:“好,們準備吧。”
說著,看向兒:“桑兒可要留下共用?”
永嘉公主也回過神來,抬眼便見一副謹慎的神態,頓覺怒從中來——都什麼時候了,母后還這樣一副仿佛生怕用一頓午膳,便會被人揪住把柄的模樣!
如此大事當前,竟連句話都不敢說嗎?
對上那雙總是滿含顧忌的眼睛,永嘉公主隻覺一口氣悶在心口簡直要無法息,強著怒氣問道:“認回皇長子此等大事,難道父皇先前就不曾同母后提起過嗎?”
為何母后總是一無所知!
海氏輕搖了搖頭,聲音裡有一不易察覺的苦:“你父皇他日理萬機……且這是朝堂大事,不是我該過問的。”
永嘉公主咬著牙閉了閉眼睛。
又是這些!
又是這些人不過氣來的蠢話!
“不怪父皇不看重您!”忽地站起來,紅著眼睛看著海氏:“自己不去要,不去爭,時日久了,人家便真當你不想要了,又怎會想著再給咱們!”
許是失極了,又許是一時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孩子扔下這句話之後再不願多說一句,轉就大步離開了殿。
海氏張了張,想將人喊住,卻又怕引來外殿宮人側目。
被孩子打起甩落的珠簾尤在輕輕晃著。
海氏垂下了微微發紅的眼睛。
燕王府前,本也不是如此怯懦的……
當真就是不想要,不想爭嗎?
是不敢。
更是自知不配。
嬤嬤先前總說,之前是有過機會的,是未曾把握住,譬如桑兒時,王爺顯然很喜歡孩子,想要抱一抱桑兒卻都不讓,次數多了,王爺便漸漸不再有親近孩子的舉——
那時真的只是太怕了,太怕年淘氣的孩子衝撞到他,冒犯到他……
嬤嬤說,是錯過了,如今晚了,再想要彌補便不得要花費更多心思。
可真的是晚了嗎?
現下看來,從來就沒有所謂早晚之分……
早也好,晚也罷,都是沒有機會的,他的心裡從始至終都不可能裝得下第二個人。
元獻皇后,元獻……
既有元之一字,又哪裡還須多言?
只是……又要如何同桑兒說明這些?
早前最初時陛下便說過,要不要同桑兒講明,決定權在,他絕不干涉。
可是……
午膳是在心不在焉中用罷的。
膳後,心神略定,便吩咐了州帶來的侍去看永嘉公主,並待道:“……告訴桑兒,決不可在此關頭胡言語,更不可去父皇面前胡鬧。”
侍應下,立時去了。
旋即,嬤嬤以皇后要午歇為由,屏退了侍奉的宮人。
“事已至此,有些話老奴還需提醒娘娘兩句……”嬤嬤站在榻側,低聲說著:“皇子既已尋回,娘娘便還需善待……”
海氏無聲苦笑。
一個已經長的孩子,那樣的出,那樣的眼界,能力自然也不在話下,又哪裡還需要來善待呢?
但清楚,嬤嬤這聲“善待”,指得是不應與這個孩子為難,最好連心思都不要有。
與孩子為難的心思不能有,其余的心思……便也該放一放了。
嬤嬤輕歎了一口氣。
“現如今這樣也很好……陛下既依照規矩讓您坐上了皇后之後,足可見其心仁厚,是也不必再有多余的擔心了。”
先前是想著燕王府中無子,才想著讓娘娘盡力一試。
可現下才知……
既如此,倒不如退一步吧,不該想的便不要想了。
人一旦生出妄念來,總是容易做錯事的。
從前在燕王府且罷了,而今這后宮之中,往後許還會有許多嬪妃要應付,娘娘的心實在不適宜與人相爭,還是收了心思為好。
且就守住眼前的便好。
海氏輕輕抿直了角,垂眸頷首。
“我都明白的。”
就這樣也很好。
能一直陪著他就好。
不過,那個孩子是什麼模樣呢?像他多些,還是像元獻皇后多些呢?
找回這個孩子,除了欣喜之外,他也一定一定,很喜歡也很心疼這個孩子吧……
也該替他高興的。
海氏扯了扯角,下心底矛盾的苦。
……
皇長子認祖歸宗之事,隨著各有條不紊的籌備,宮中也已有消息放了出去。
一件大事的落定,總也要給天下人一個明朗的代。
這個過了十九年漫長歲月的真相,無可避免地帶來了一場極大的轟,它一經現世便聚集了所有的目,無分宦權貴還是尋常人等。
十余日的發酵之下,關於這位皇長子的曲折世,各類傳言說法層出不窮,是吳恙本人聽了都要驚詫於自己竟有過此等經歷的程度。
而拋開各路小道消息不提,就此事之衍生而言,近兩日最人追捧的還當是流傳於各大茶樓戲班的一折戲本——
這折戲本雖去了主人公的原本姓名,但是個人也能辨得出所道何事。
其不單有曲折坎坷的生死險阻,更有催人淚下的溫與抉擇取舍,便是連業資深戲評人禮部尚書大人聽了也要稱讚一句——寫此本之人,實乃一棵堪於紫星教一較高下的好苗子。
至於為何篤定不是紫星教所寫?
——文風本不一樣嘛!
再者說了,紫星教能寫得出對謝氏一族有正面影響的產?
不過話說回來,倒的確許久不曾見到紫星教有新作品面世了,先前廢帝之事,多好的題材啊,且混關頭難以管制,不趁機連夜出書十本說得過去?
思來想去,總覺得其中有些不大對……
想到某種可能,禮部尚書不免覺得或要失去自己的快樂了。
也罷,個人快樂事小,朝局穩固是大。
且這不還有一顆新星在冉冉升起麼?
禮部尚書一手端茶,一手握著話本,茶水口,閑適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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