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重藥,旁人能用的,在他上本已是用不得。
四下沉默了片刻,吳景盈出聲問:“還有多時日?”
“多則半年,則兩三月也是有可能的……”
聽得此言,吳景盈攥了袖中手指。
竟是這麼快嗎?
這樣好的孩子,余下的時間,卻連一年的景都剩不下了。
“郡王殿下自己可清楚嗎?”許明意問。
裘神醫點頭。
“……”許明意一顆心沉甸甸地往下墜,微微轉頭看向室的方向,仿佛還能看到男孩子已窺見末路卻仍神采奕奕的那雙眼睛,而視線中所見,卻是室窗欞外,一株楓樹剛泛了黃。
同其它草木不同,楓樹由青變黃,並非終結,之後等著它的尚有如火燦爛。
可這燦爛的出現非是奇跡與轉機,燦爛過後,終將是真正的凋零寂落。
秋日紅,也只是四季一剎,久留不得。
“這個孩子雖曾貴為儲君,然而卻是自生來便在煎熬著,每一日都在苦……”吳景盈聲音微啞。
還記得,孩子五六歲時,不知是從哪裡聽來的說法,一次高熱中,曾很認真地問——娘娘,我是不是上輩子很不聽話,做錯了事,所以佛祖才罰我的呢?
聽得怔住,好一會兒,才了小孩子的頭頂,輕聲道:不是這樣的。
若真有所謂因果之說,錯的一定是他的父親。
這報應也該報應到他父親上才對,孩子是無辜了牽累。
想著這些,吳景盈眼眶酸,道:“余下的時日,且隨他的意,如何開心便如何過吧……”
裘神醫點頭。
余下便不求醫治了。
不必再折騰孩子了。
他接下來要做的,便是盡量減輕孩子的痛苦,可以盡量些罪。
幾人在廊下又靜立許久,適才返回堂中坐下。
室傳出小年們的靜,偶有驚訝聲,也時有滿含朝氣的笑聲。
無人去催促吳然和許明時。
直到二人見靠在那裡的男孩子雖仍是笑著,卻有了疲意,適才很默契又很自然地結束了一個話題,而未再開啟新的話頭。
二人出言請辭,許明意和吳景盈這才走了進來,臨走前叮囑男孩子幾句。
榮郡王頗覺不舍,但聽許明時說三日之後再來,吳然也附和著,是已定下了的日子,顯然不只是口頭上的客氣話,男孩子心中便又覺有了盼頭。
他無法下床走,便差了院中管事相送。
管事將人送出前堂,下了石階,正要出居院時,恰見一名小廝端著烏漆托盤走來。
托盤上是一碗冒著熱氣的藥,顯是剛煎好的。
那小廝很識規矩,作也麻利,遠遠見有著華服的貴人走來,便低頭垂目,恭謹地躬讓至一側。
一名尋常小廝而已,換作尋常,無人會細看多瞧。
偏那管事有意在許明意幾人跟前顯擺自己做事用心細致一般,稍頓了頓腳步,看向那小廝手中捧著的托盤,多說了一句:“快送進去吧,郡王殿下乏了,趁熱服了藥也好歇下。”
那小廝便應了聲“是”。
聽得這道聲音,本已自那小廝面前走過的吳景盈腳下猛然一滯,立時回過頭看去。
那小廝得了管事的話,略略直起了躬著的腰,當即就要送藥去,如此之下半張側臉便得以清晰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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