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這邊,心竅閉塞的小王爺奔跑衝向玉石獅子,似乎摔一個老頭子不過癮,這次是要把礙眼的老道連同號稱千鈞重的獅子一同摔出去。
隻是他剛搖晃起獅子,龍虎山老道便飄下了來,牽住年的一隻手,使出真功夫,以道門晦的“搬山”手法,巧妙一帶,就將屈膝半蹲的年拉起,輕笑道:“黃蠻兒,不要鬧,隨為師去吧。”
年一隻手握住獅子底座邊角,五指如鉤,深玉石,不肯松手,雙臂拉如猿猴,嘶啞嚷著:“我要等哥哥回來,哥哥說要給我帶回天下第一做媳婦,我要等他!”
位極人臣的大柱國徐驍哭笑不得,無可奈何,向黃冠老道,重重歎氣道:“罷了,再等等吧,反正也快了。”
老道士聞言,笑容古怪,但還是松開了小王爺的手臂,心中咂舌,這小家夥何止是天生神力,本就是太白星下凡嘛。
不過,那個徐年的小王八蛋真的要回來了?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想當年他頭回來王府,可是吃足了苦頭,先被當騙吃騙喝的江湖騙子不說,那才七八歲的兔崽子直接放了一群惡犬來咬自己,後來好不容易解釋清楚,進了府邸,小王八玩意就又壞心眼了,派了兩位滴滴的--娘三更半夜來敲門,說是天氣冷要暖被子,若非貧道定力超凡俗,還真就著了道,現在偶爾想起來,後悔沒跟兩位姑娘徹夜暢聊《大真經》和《黃庭經》,即便不聊這個,聊聊《素心經》也好嘛。
黃昏中,道上一老一被余暉拉長了影,老的背負著一個被破布包裹的長條狀行囊,衫襤褸,一頭白發,還夾雜幾茅草,弄個破碗蹲地上就能乞討了,牽著一匹瘦骨嶙嶙的跛馬。小的其實歲數不小,滿臉胡茬,一市井麻衫,逃荒的難民一般。
“老黃,再撐會兒,進了城回了家,就有大塊大碗酒了,他娘的,以前沒覺得這酒是啥稀罕東西,現在一想到就饞得不行,每天做夢都想。”瞧不出真實年齡的年輕男人有氣沒力道。
仆人模樣的邋遢老頭子呵呵一笑,出一口缺了門牙的黃牙,顯得賊憨厚賊可笑。
“笑你個大爺,老子現在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年輕人翻白眼道,他是真沒那個神氣折騰了。
兩千裡歸途,就只差沒落魄到沿路乞討,這一路下水裡過魚,上山跟兔子捉迷藏,爬樹掏過鳥窩,隻要帶點葷的,弄了,別管有沒有鹽,那就都是天底下最味的一頓飯了。期間經過村莊試圖點鴨啥的,好幾次被扛鋤頭木的壯漢追著跑了幾十裡路,差點沒累死。
哪個膏粱子弟不是鮮怒馬威風八面?
再瞧瞧自個兒,一襲破爛麻,草鞋一雙,跛馬一隻,還不舍得宰了吃,連騎都不舍得,倒是多了張蹭飯的。
惡奴就更沒有了,老黃這活了一甲子的小板他是瞅著就心慌,生怕這行走兩千裡路哪天就沒聲沒息嗝屁了,到時候他連個說話的伴兒都沒有,還得花力氣在荒郊野嶺挖個坑。
尚未進城,城牆外頭不遠有一個掛杏花酒的攤子,他實在是疲力盡了,聞著酒香,閉上眼睛,了鼻子,一臉陶醉,真賊娘的香。一發狠,他走過去尋了一條唯一空著的凳子一屁坐下,咬牙使出最後氣力喊道:“小二,上酒!”
邊出城或者進城中途歇息的酒客都嫌棄這著寒磣的一主一仆,刻意坐遠了。
生意忙碌的店小二原本聽著聲音要附和一聲“好嘞”,可一看主仆兩人的裝束,立即就拉下臉,出來做買賣的,沒個眼力勁兒怎麼樣,這兩位客人可不想是掏得出酒錢的貨,店小二還算厚道,沒立馬趕人,隻是端著皮笑不笑的笑臉提醒道:“我們這招牌杏花酒可要一壺二十錢,不貴,可也不便宜。”
若是以前,被如此狗眼看人低,年輕人早就放狗放惡奴了,可三年世態炎涼,過習慣了無分文的日子,架子脾氣收斂了太多,著氣道:“沒事,自然有人來結帳,不了你的打賞錢。”
“打賞?”店小二扯開了嗓門, 一臉鄙夷。
年輕人苦笑,拇指食指放在邊,把最後那點吃的力氣都使出來吹了一聲哨子,然後就趴在簡陋酒桌上,打鼾,竟然睡著了。店小二隻覺得莫名其妙,唯有眼尖的人依稀瞧見頭頂閃過一點影子。
一頭鷹隼般的飛禽如箭矢掠過城頭。
大概酒客喝一碗杏花酒的時,大地毫無征兆地轟鳴起來,酒桌搖晃,酒客們瞪大眼睛看著酒水跟著木桌一起晃,都小心翼翼捧起來,四張。
只見城門衝出一群鐵騎,綿延兩條黑線,仿佛沒個盡頭。塵土飛揚中,高頭大馬,俱是北涼境以一當百名天下的重甲驍騎,看那為首扛旗將軍手中所拿的王旗,鮮豔如,上書一字,“徐”!
乖乖,北涼王麾下的嫡系軍。
天下間,誰能與馳騁輾轉過王朝南北十三州的北涼鐵騎爭鋒?
以往,西楚王朝覺得它的十二萬大戟士敢逆其鋒芒,可結果呢,景河一戰,全軍覆沒,降卒悉數坑殺,哀嚎如雷。
兩百銳鐵騎衝刺而出,浩浩,氣勢如虹。
頭頂一隻充滿靈氣的鷹隼似在領路。
兩百鐵騎瞬間靜止,作如出一轍,這份嫻,已經遠遠超出一般行伍悍卒百戰之兵的范疇。
正四品武將折衝都尉翻下馬,一眼看見牽馬老仆,立即奔馳到酒肆前,跪下行禮,恭聲道:“末將齊當國參見世子殿下!”
而那位口出狂言要給打賞錢的寒酸年輕人隻是在睡夢中呢喃了一句,“小二,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