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浮萍冷不丁被拔起種在了院子裡當芭蕉,好不容易見著院外風,哪裡能不開懷,魚薇快意騎馬,騎上了癮,不管徐年如何言語威利,就是不願下馬上車,徐年看馬稀拉平常,攥馬韁的纖纖玉手早已泛紅,忍不住有些惱火,只有他這種行走過江湖的人才會知道,那些個臉蛋姿容不俗的俠風歸風,可不耐細看,騎馬多了,屁蛋兒肯定潔圓潤不到哪裡去,握劍提刀久了,雙手老繭更是不堪目,你魚薇難不要步後塵?
徐年冷哼一聲,雙指放於間吹了一聲尖銳口哨,那頭祿球兒辛苦調教架熬出來的青白鸞衝破烏雲,直刺魚薇懷中的白貓武娘,養尊優膽子不比老鼠大的大白貓通雪豎起,淒慘尖一聲,魚薇嚇得臉發白,自打撿到這白貓取名武娘那天起,它便是唯一相依為命的親人。這頭遼東飛禽最神俊者六年只是來回俯衝,並不傷害白貓,只是武娘嚇得夠嗆,連帶著魚薇向徐年的眼神都異常悲涼,與老道士魏叔談笑風生的徐年假裝視而不見,魚薇無計可施,隻得恨恨下馬,上了馬車去面對那個過於不拘小節的羊皮裘老頭兒。
原先心中有些拿姿引世子殿下博取一些意外驚喜的舒見到這番形,一陣心涼,本以為這次遊歷隊伍中車廂裡頭那丫頭靈氣歸靈氣,終究還小,青桃的滋味,比不得了的-桃,至於那駕車的丫鬟,長得不差,段也算婀娜,就是子太冷,一看便是不懂得暖被心的子,最後就只有捧著白貓的這位最有威脅,那兩-瓣兒上馬下馬都是滿盈的圓滾風,便是自己同為人也瞧著都覺人,世子殿下是花叢老手,這一路為何帶上這養貓的娘子,還不是做那事兒解解饞?既然好這一口,就不許自己上去湊個數?一龍二雙飛燕嘛。可世子殿下為何看上去並不十分寵溺?傳聞世子殿下為了那些個北涼大小花魁可是什麼荒唐事都做得出來,也就虧得大柱國家大業大,地方上一般家底的豪族門閥都經不起如此揮霍。
舒一時間有些意態闌珊,最厲害的不是力不是刺殺,而是有易容支撐的床笫,只要給一張畫像,一套完整的易容,便能在半天裡變那個人,幾乎以假真,試想得到了舒,不就等於得到天下所有的臉孔嗎,神似有幾分且不說,形似八九分絕對屬於信手拈來。問題在於舒與世子殿下不,不清脾氣口味,哪裡知道他心中所想佳人是誰,即便有了一幅準畫像,萬一畫蛇添足,一想到那位據說背上幾十萬春秋怨鬼魂不散的大柱國,舒就膽碎。
若沒有了在涼地隻手遮天的大柱國,人生就輕松了。
這個大不敬念頭只是一閃而逝,舒就悔得想自己耳。
進雍州境,徐年終究不是天文署的老夫子,可以算準天氣的晴雨雪,這場暴雨要比他猜想來得更早更急,於是不走道,抄了一條近路奔向預定的歇腳地。
世子殿下這一臨時興起的變更行程,就讓一群滿懷熱忱獻殷勤的家夥吃足苦頭了。
雍州北面的穎椽縣城不僅城門大開,一眾從八品到六品的大小吏都出城三十裡,在一座涼亭耐心候著世子殿下的大駕,文以鄭翰海為首,已是一位胖臃腫的花甲老人,為雍州佐簿曹次從事,主管半州的財谷簿書,爭了很多年的簿曹主事,奈何次次差了點運氣,雍州簿曹主事換了好幾位,鄭翰海的屁卻在次從事的位置上生了,
進士出的老文不湊巧在老家穎椽縣城告假休養,攤上這麼一號苦差事,隻好拖著年邁病軀出來。武以東副都尉唐山帶頭,秩三百石,並不出眾,讓人不敢小覷的是唐副都尉可掌兵兩百,王朝這些年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朝廷中樞裡不管文臣氣脈如何壯大,四殿大學士學士仿佛一夜間全變了進士出的文臣,匯聚四殿,勢大人,可那是京城那邊的事,不說傳聞睡夢中都可以聽到鐵蹄聲的北涼,雍州這裡照樣還是武將力文一頭。唐山早年家道中落,比不得那些雍州豪閥舉薦出的高門士子,更讀不進經文,便棄筆從戎,得以在春秋國戰的落幕中積攢到一份不小功績,撈到手一個職俸祿平平卻將結實兵權在握的東副都尉,足矣。
文武將兩派涇渭分明,分開站立,唐山瞧不起這幫文後仆役個個備傘的婦人作態,鄭翰海則不順眼這幫莽夫帶兵披甲的傲氣,如今天下海晏清平,你等鬥大字不識幾個的糾糾武夫有何作用?兵者,國之兇,春秋八國死了數百萬人,幾乎都被你們這幫滅國屠城的武人給一口氣殺絕了,還要怎樣?馬背下廟堂上的經濟治國,還得讀書人來做才穩當。
鄭翰海不給唐山這幫武將好臉,卻與邊品秩比他低一大截的穎椽文人吏相當客氣,花甲老胖子鄭翰海浸場大半生,哪裡會不知將來自己手中那支筆再也畫不雍州財政的時候,人走茶涼的可怕,這時候不放低段去廣結善緣,等到告老還鄉的那天,就晚啦。
穎椽縣公晉蘭亭拿巾拭脖子裡被這王八蛋天氣悶出來的汗水,小心翼翼笑問道:“鄭薄曹,這天兒要下雨,可就下大了,不知世子殿下何時到達?”
鄭翰海笑瞇瞇道:“蘭亭,你這就不懂了,下雨才好。這趟世子殿下來穎椽,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給你爭取到讓世子殿下住在你私宅,你那兒湖中有蓮花,院中有芭蕉,若不下雨,殿下能的到你宅子的雨打芭蕉聲聲幽?再者,雨中迎客,才顯得誠意。”
晉蘭亭恍然,一點就通,上卻說:“下這是擔憂鄭老寒。”
傾盆大雨驟至。
黃豆大小的雨點敲在武甲胄上,聲聲激烈。便是那些沒資格站在亭子裡的小尉,一樣無於衷,仍由大雨潑,他們清一屬於王朝名將排名僅次於大柱國的大將軍舊部。
他們存心要那借著父輩功勳才得以鍾鳴鼎食的世子殿下瞧一瞧,天底下不是只有北涼三十萬鐵騎才算人人悍卒!
可憐文們如同一棵棵經不起折騰的芭蕉,瑟瑟發抖,雨傘本無用,格清瘦的晉蘭亭也顧不上自己,吃力給重約莫是他兩倍的鄭翰海撐傘遮風擋雨,仆役隨從們忙碌得飛狗跳,一些個心思活泛的都開始琢磨著如何去煮出些熱湯來給主子們暖。
雍州北邊大雨雷鳴。
北涼東邊卻是小雨淅瀝,大柱國徐驍和首席幕僚李義山同乘一車,車外兩百重甲鐵騎馬蹄濺泥,軍容森嚴。
徐驍掀開簾子看了眼山形地勢,輕笑道:“元嬰,就不用送了,你跟劉璞回府便是。”
李義山點了點頭,言又止。
大柱國知曉這位國士心思,微笑道:“徐驍跋扈不假,卻也不是缺心眼的魯莽蠢人,這趟進京並非心來,要去跟那些學士士子們爭口舌之快,當朝首輔張巨鹿再讓我不痛快,比起當年那個在坤極殿外拿腦殼撞我的周太傅總還是要恭謹謙遜吧,那半朝士子班頭領袖的周老頭罵娘罵不過我,打架就更別提了,可終歸是個中人,這個做了老太傅門下走狗足足二十年才冒尖的張巨鹿,就不太一樣了,是個難得能大事的讀書人,他肯與顧劍棠聯手,甚至說服顧那位鎮國大將軍安一乾武,一退再退,足見這位從沒跟我打過道的年輕首輔很有謀算,年紀不老,耐心子倒是超一流,我不去親眼見識見識,不放心。文人提筆傷人殺人,比什麼都狠,不說北涼邊軍鐵騎是否會被針對,是為了那些才過上幾年景安定日子的各軍老卒們,我都得去看一看,讓這幫不知兵戈慘烈的文知道,徐驍還沒到騎不馬的那一天。”
李義山輕淡道:“當年你與顧劍棠誰在朝做滿殿武的領袖脊梁,誰外放做王,去擔起二皇帝的罵名,爭論不休,連上學宮的大祭酒都在幕後出謀劃策,先皇力排眾議,肯將你而不是更易掌控的顧劍棠放在北涼,這份心,無愧於聽亭上那魁偉雄絕四字,只是九龍匾掛在那裡,未必沒有提醒警示你的意思。”
徐驍笑道:“先皇什麼都好,就是太熱衷於帝王心,說起這襟, 李義山你這說法說偏了,當年西壘壁一戰,我會反?先皇會看不出來?可還是任由我北涼舊部十四人撞死於殿前,為何?還不是嫌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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