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救上、刺殺小閼氏的計劃尚未開始執行，就不斷遇到各種意外，聶增一整天都陪在顧慎為邊，觀察他如何應對，結果令他震驚。

這的確不是六年前的龍王了，他不再將每件事都牢牢掌握在手里，幾乎是以放任的態度的看待層出不窮的意外，反復掛在上的只是一句話，“只要不影響晚上的行……”

第一件意外是鐵玲瓏和初南屏告辭，這的確對行影響不大，可兩人告辭的方式有點不同尋常：留下一封書信，幾乎就是不辭而別。

信是鐵玲瓏寫的，筆跡倉促，代兩人向顧慎為道歉，他們沒幫上忙，反而為累贅，只能悄悄離開，云云。

聶增看到了這封信，心里生出一陣憤怒，難道昨天晚上他沒有為爭執的一部分嗎？可他們就這麼走了，對自己只字未提，更沒有打招呼。

憤怒像是灰燼中突然冒起的一余火，出人意料，消失得也快，聶增發現自己坦然了，對鐵玲瓏的癡，就像是對當年對龍王的仇恨，在看清事實之后，變得不值一提。

在草原深，有人在等待他，甚至連這都不是特別重要，聶增將信放回桌子上，對顧慎為說：“希初南屏能早些擺心結。”

顧慎為表現得更不在意，神有一點輕松，好像真的擺了“累贅”，“心結是無法擺的，初南屏會時好時壞，但是只要有鐵玲瓏陪在邊，他會平安度過一生的。”

聶增無法理解，他從來沒見過、甚至沒聽說過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崩潰，他輕輕搖頭。沒有發問，他想，怪不得幾位師父都將得意樓的功夫看得很邪門，避之唯恐不及，其中果然有古怪的地方。

第二件意外是別人帶來的，金門關居然從后方遭到威脅。這讓城城外的居民驚慌失措，他們先是等待，打聽各種小道消息，漸漸產生不滿，積聚了一個晚上，終于發出來，數百名居民，其中包括部分換上平民服裝的士兵，跑到宅大門口。憤怒地喊，要將帶來麻煩的客人通通攆出城。

這件意外解決得很快，外面喊聲剛起，秦夜明匆匆跑進來報告消息，崆峒派的陳錦克馬上也跟了進來，“沒事了，兵已經將人群驅散，烏合之眾而已。”

兵來得太快了。就連聶增也馬上猜出另有，果不其然。率兵的軍借這個機會過來見面，先是小心地打聽顧慎為等人與朝廷的關系，一無所得之后，委婉地提出建議，“顧公子想回西域嗎？我可以派兵護送，至于小閼氏。留給守軍對付就行，以為能在中原橫行，那可是大錯特錯。”

雖然表現得很勇敢，軍的意思還是非常明顯：僅憑兩三千駐兵，沒有戰勝萬名北庭騎兵的把握。希將燙手山芋送走。

顧慎為同樣委婉地拒絕了，“晚痛不冇如早痛，小閼氏必致我于死地，就算回到西域也躲不開，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徹底解決。”

軍的失溢于言表，顧慎為請陳錦克將他送出去，崆峒派自會令兵改變心意，在得到璽之前，從蕭王到紫鶴真人，可不希顧慎為離開中原。

午時剛過，發生了第三件意外，韓芬跑了，還帶走了秦夜明，準確地說是“拎”走了。

許多人看到，顧慎為的侍者毫無反抗之力，無奈地被提著腰帶，韓芬一如既往，熱地跟與不的人打招呼，每次都讓秦夜明抬起頭，給對方看一眼，“我帶他出去逛逛。”

“逛”了三條街，兩人消失不見，就連對金門關了若指掌的金虎，也打聽不到他們的下落。

顧慎為得到消息之后仍然沒有顯出一急躁，只是搖搖頭，“胡鬧，真是胡鬧，可是不影響今晚的行……”

聶增不免生出疑心，多年以前，他曾經得到過特許，可以在某段時間對龍王無所不問，但是在北庭的六年，他已經養了沉默寡言的習慣，因此將疑埋在心里，甚至懷有某種期待，覺得顧慎為又會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心生疑的不只是他一個人，苗三問、紫鶴真人先后過來旁敲側擊，顧慎為說：“無需擔心，韓芬雖然胡鬧，但是絕不會投靠小閼氏，不會泄計劃的，一切照常，在我的計劃當中，本來就沒有的位置。”

“秦夜明走了也沒事嗎？”紫鶴真人問。

“有一點小小的影響，但是不大。”顧慎為向聶增看了一眼，好像在說他真正需要的幫手只有這一個。

紫鶴真人呵呵笑了，“刺殺這種事還有誰比你更在行？你心里有數就好。對了，駱家劍客也搬進城了，已經找著他們的落腳點，天一黑我就帶人去監視他們。啊，我還真有點躍躍試呢，好像年輕了二十歲，不對，五十歲。”

事剛剛平定，蘇藹過來求見，他來問是否有任務給自己，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也要告辭，為這一天當中唯一當面辭行的人，“我聽說消息，西域使團已經離開京城，有可能會撞上小閼氏軍隊，我得去提醒一聲。”

顧慎為同意了，他見識過蘇藹的輕功，知道他有本事繞過小閼氏的軍營。

聶增雖然沒抬頭，觀察得卻很細致，他相信蘇藹的辭行是真誠的，房間里沒有外人，實在沒必要演戲。

苗三問和施青覺分別派人出城勘察地形，回來之后又過來商量，將計劃制定得更詳細一些，顧慎為重新拾起制定進攻方案的本事，事無巨細一一過問，對兩人的疑也都給予合理的解答。

聶增聽在耳中，心想今晚的計劃也是真的，龍王要在“盟友”背叛之前對他們充分利用。

因為牽涉到大量細節，這次商議費時頗久，直到傍晚才告結束，就是這時。又發生了一件意外：上飛和南宮壞逃跑了。

發現兩人失蹤本就是一件意外，金虎對金門關最，苗三問想讓他過來參謀一下，結果派出去的弟子到找不到人，一打聽才知道半個時辰以前，金虎與上飛一塊出門。還沒有回來。

施青覺親自去房間查看，發現人去房空，南宮壞是怎麼離開宅院的，誰也沒有看到。

事到這時才有點麻煩，之前離開的人都沒有投靠小閼氏的可能，可這兩人卻很有可能，尤其是南宮壞，肯定愿意利用小閼氏報復施青覺。

顧慎為再也不能說此事對計劃沒有影響了，但他提出一種猜測。“上飛帶走金虎有他的目的。”

“什麼目的？還不是怎麼混出城門，前去投靠小閼氏？”苗三問十分惱怒，好不容易的計劃眼看就得放棄了，“金虎真是沒用，竟然被一個膽小鬼劫持，出門的時候喊一聲，大家就能把他救出來。”

顧慎為搖搖頭，“如果只是投靠小閼氏。用不著劫持金虎，上飛這是要回西域。”

苗三問拍拍案而起。“沒錯，金虎這小子總吹噓自己對金門關有多，聲稱知道好幾條進出西域的道，上飛肯定聽見了，所以……我去去就來。”

苗三問匆匆跑出去，聶增猜測他是去找姬扶危了。

“悉金門關的不只金虎一個。我另外派人去找了，很快就會有消息冇。”苗三問回來之后自信地說。

果然，金門關的一名地頭蛇聲稱自己剛剛送金虎和另外兩人出關前往西域。

苗三問想要派人去追，顧慎為又拿出了那句話，“只要不影響今晚的行……”

商議結束。各方人繼續做準備。

聶增將一切看在眼里，再也不覺得接二連三的意外真是意外了，先是鐵玲瓏和初南屏，接著是韓芬和秦夜明，最后是上飛與南宮壞，蘇藹也告辭了，這些人的離去必有關聯。

聶增不是多多舌的人，所以沒有問，也沒有想太多，只是等著顧慎為給自己分配任務。

其他人可不這麼想，卻只有一個人過來向顧慎當面問個清楚。

陳錦克負責聯系金門關駐軍，這一天進進出出很多次，所以他的到來不會引起注意，他過來說紫鶴真人已經準備好了，很快就會出發去監視駱家劍客，只是話說完，人卻不肯走。

“還有事嗎？”顧慎為問。

“有一點。”陳錦克有些拘謹，好像覺得自己不配問這件事，“老神仙讓我問一聲，顧公子把璽給誰了？”

聶增恍然，原來紫鶴真人懷疑顧慎為故布疑陣，其實是將璽讓人帶走了。

“崆峒派如果相信我，東西就在我手里，如果不相信，它就在天涯海角。”

陳錦克恭敬地躬致意，令他拘謹的不是顧慎為，而是掌門紫鶴真人，“老神仙讓我做判斷，我相信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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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要向顧公子說實話，嵩山派掌門姬扶危就混在外面的江湖豪杰當中，十有是奉蕭王之命而來的，苗三問他們所謂的投奔大將軍其實都是謊言，請顧公子小心提防。”

顧慎為早已從聶增那里聽到真相，但他卻表現出恰當好的意外，微微揚頭，沉默片刻，說：“都是為璽而來，請你轉告真人，我記得忠告，更記得過去六年來崆峒派的庇護。”

陳錦克再次鞠躬，退出房間。

顧慎為坐了一會，突然開口對聶增說：“咱們出發吧。”

聶增點下頭，什麼也沒說。

“你是北庭人，我也得許給你一點好。”

“不用，我是自愿的。”聶增愕然，觀察就是收獲，他從來沒想過要從顧慎為這里得到回報。

但顧慎為提供的好是他不能拒絕的。

“你奉命來殺荷，今晚就讓你如愿，然后你就可以回草原了。”

“可是，咱們不是去刺殺……”聶增也像陳錦克一樣，深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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