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謂臣死君，妻死夫，子死父，仆死主，一家殉難者，以劉狀元為最。

……

十八日京師外城破，當即大臣殉死者有東閣大學士范景文、兵部侍郎王家彥、刑部侍郎孟兆祥、都察院左副都史施邦曜、大理寺卿凌義渠、太常寺卿吳麟征等數十人，為心中的大義殉節。

十九日這天仍然微雨不絕，俄夾微雪，京師外煙焰障天，辰時，有流賊馬隊進紫城，直乾清宮。此時宮中大，很多宮人剛逃出，就遇到流賊，慌忙又逃。

宮人魏氏大呼道:“賊大，我輩必遭所汙，有志者早為計。”遂躍河死，頃間從死者積一二百人。

午刻，李自氈笠縹，乘烏駁馬，擁騎數百，由德勝門，大太監王德化早率員三百人於德勝門跪迎，李自令其照常管司禮監，各監局印，迎亦如之。○ --`-``-`--

他們一行轉大明門，遂進紫城，牛金星、宋獻策、宋企郊等文相隨，又有劉宗敏、李過等分將各兵。李自從西長安門，彎弓仰天大笑，自恃百發百中，長安牌坊。

說道:“若中間字上，天下太平。”

不料一箭在瓦楞上，宋獻策安道:“在中，以淮為界。”

他們又到承天門，李自顧盼自得，瞧得牌樓上的“承天之門”四個字，複彎弓指著門榜道:“我能為天下主，則一箭中四字中心。”

不料又之不中，到天字下，李自俯首不樂，牛金星道:“中其下，當中分天下。”

李自複喜，投弓而笑。

他們進了宮，問皇帝所在，王德化神複雜，領各人來到皇極殿，這裡已經燒一片廢墟，仍有余火嫋嫋。

李自等驚見一端坐龍位上，又有一側拜於大行皇帝之前，二者都被大火燒得焦黑。

李自驚道:“這便是皇帝?旁邊一人又是誰?”

這時有幾個太監再也忍不住，撲到邊上哭嚎，口稱陛下，又有人哭喊王公公。

王德化垂淚道:“這便是皇帝崇禎爺，邊上一人是大太監王承恩公公。雖被大火燒毀，但大形樣貌都不會錯，奴婢不會認錯。”

李自等又喊來宮中一些服侍過皇帝的太監，他們或是抖指認，或是哭喊陛下。

李自再無所疑，看著龍位上的焦，端莊正坐，舉目正，熊熊烈火灼，卻無法讓他在位上移分毫，不由驚歎道:“皇帝竟如此剛烈！”

他看向邊上王承恩的，歎道:“亦有如此忠仆。”

他心中不知什麼滋味，按他的心，他是很想見到崇禎帝一面的，然眼前只有焦。

李自後牛金星、劉宗敏等人也是驚歎，個個神複雜，李巖長長歎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眾人忽見白起於天空，閃鑠許久。

一人驚道:“這是帝之靈氣，上達於天。”

李自舉目看了良久，最終歎了口氣，吩咐以帝禮葬之皇帝，以王禮葬之承恩。二十三為出殯日，出梓二，以丹漆殯大行皇帝，加帝翼善冠，袞玉滲金靴，設祭壇，凡各往拜，亦不。

……

吩咐完這事，李自等人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太子等人不見，還有皇后，袁貴妃等人統統不見，大索宮中亦不可得。

他們討論，李過說昨晚夜深時，各門有多兵馬突圍走，會不會太子等人就在其中?畢竟京師廣大，兵馬不可能團團圍困，黑夜中馬兵也巡逡不過來，他們就此逃跑極有可能。

牛金星說也可能是藏匿民間，非重賞嚴誅不可得，這是大事，不可輕忽。

李自讚同，乃下令有獻太子二王者，皆賞萬金，封伯爵，有敢藏匿者，皆夷族。

劉宗敏、牛金星出告示:“仰明朝文武百，俱於次旦朝。先腳手本，青小帽，赴府報名，願回籍者，聽其自便。願服者，量才擢用。抗違不出者，罪大辟。藏匿之家，一去連坐，民間諱自等字。”

他們差人赴五府六部，並各衙門，令長班俱將本報名。

……

京師二日而陷，皇帝死社稷之事，若霹靂驚雷，飛快的傳向四面八方。

惠安伯張慶臻聞城陷，盡散財與親戚，置酒一家聚飲，積薪四圍，全家燔死。宣城伯衛時春聞變，闔家赴井死，無一存者。順天府知事陳貞達自盡。

長洲生員許琰，聞京師之變，悲號絕，遍書“崇禎聖上”四字，絕粒七日而死。

聞京師陷，永寧侯王鬥領眾將狂奔宣府鎮，此時李邦華、朱之馮、衛景瑗、蔡懋德等皆聚於鎮城。他們原以為京師堅固，可以堅守到都護府出兵，現在一切指落了空，遂皆有殉國之志。

宣府鎮鎮守太監杜勳原要自縊殉主，只是白綾已經設好了，他多次上下，最終還是不敢自盡，他哀嚎一聲:“不，咱家不能死，宣府鎮的百姓不能沒有我。”他大聲嚎哭，邊小太監也是哭聲一片。

王鬥到時，一百多位紳學子已經聚在李邦華府前，他們皆都隨李邦華前往鎮城吉安會館祭拜過文天祥，李邦華已經留下了絕命詩:“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今日騎箕天上去，兒孫百代仰芳名。”

大同巡衛景瑗前來時，也對母親留下言:“母年八十余矣，當自為計。兒，國大臣，不可以不死。”

余者各人，皆有題閣。

王鬥看去，他們中許多人自己認識，許多人不認識。認識之人，李邦華、朱之馮、衛景瑗、蔡懋德、馬國璽、吳植，甚至還有原部下，令吏馮大昌也在人群中。不認識之人，一樣個個神堅定，充滿抉然。

見王鬥過來，李邦華大禮拜施，他知道王鬥要說什麼，說道:“主辱臣死，臣之分也，夫複何辭?今大明有永寧侯在，庶可無憾已矣。”

他說道:“老夫世國恩，卻愧無半策可匡時難，唯有微軀可報主恩。永寧侯，便請讓我盡此忠孝大節，為心中道義而死吧。”

王鬥看向朱之馮，這個剛的老頭道:“主憂臣辱，我等不能匡救，貽禍至此，惟有一死以報國家。宣府鎮有君在，馮，無憂耳。”

蔡懋德向王鬥深施一禮，他抬起頭，弱的軀滿是毅然:“堂堂丈夫，聖賢為徒，矢死靡他。”

王鬥看向馬國璽，這個以前在王鬥心中圓的兵備說道:“忠孝夙稟，國璽不可以不死。”

延慶州知州吳植對王鬥深施一禮，默然無言。

王鬥最後看向令吏馮大昌，這個王鬥以前的部下猛然大禮拜下，說道:“侯爺大恩，大昌唯有來世再報！”

他們一百多人整理冠，異口同聲道:“吾等深國恩，當殉節明志，以盡大道！”

府邸外早準備好了柴草火油，然後仆從點燃了柴堆，火慢慢燃起，最後整個府邸變熊熊烈火，李邦華等人哈哈大笑，他們相互而拜，說道:“請。”

“請。”

他們神從容，就那樣走烈火之中，他們家人親屬全部在外拜下，嗚咽哽咽。

王鬥後各人靜默一片，王鬥緩緩閉上眼睛，他歎道:“唉，我的儒學學院都空了。”

他的眼淚不可抑止的湧了出來。

啊，這個偉大的朝代，這個偉大的文明，怎能不讓我懷念。便有千般不是， 這樣那樣缺點，然那閃爍的芒仍讓人不能自己。這個皇朝是如此讓人心碎痛惜，追思向往。

是如此的優雅，華的冠，優雅的禮儀，明亡後就再未有之，優雅純粹的漢文化就此斷絕矣。

的忠臣義士是如此之多，甲申國變殉節員士子越千人，戰死殉國追諡可考者越八千，如此大規模殉節之人，明後朝代不再有之，亦不會再有。

是如此頑強，大義凜然、壯烈殉國、從容就義，就算亡國後抵抗時間亦如此之久，反抗如此之劇烈。

的文明是多麼璀璨啊，多麼令人難忘。

啊，我會永遠記著。

這些舍生取義之人，我不會妨礙他們，我會尊重他們的選擇。

我能做的，就是懷念他們，因此記住他們。

對著熊熊燃燒的府邸，王鬥深深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