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漸漸泛紅,李治哽咽道:“有時候其實我也盼著當太子,可是我從來沒想過父皇這麼早離我而去,我希的是父皇永遠照顧我和小兕子,永遠陪在我邊,父皇永遠是皇帝,庇護著我和小兕子,父皇永遠不會老,而我,永遠長不大,父子就這樣活一輩子,好的……”
李素黯然嘆道:“生老病死,豈能盡如人愿?殿下,如果注定無法改變的事,你要學會接它。”
李治泣道:“我知世間生老病死的規律,可我實在無法接父皇的離開,我自小喪母,父皇若也離開我了,我從此便是孤兒了,那時我該怎麼辦?誰還能像父皇那樣呵護我,疼我?”
李素嘆道:“殿下,你是男人,終歸要長大的,既然是男人,就不應該想著誰來呵護你疼你,男人長大后不需要呵護了,他應該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責任和擔當,尤其是你,殿下,你馬上就要當太子了,也就是說,大唐未來的皇帝也是你,你負整個天下的生死,若是還存著誰來呵護你疼你的念頭,我勸殿下不如放棄當太子,莫害了天下人。”
李治使勁了鼻子,道:“子正兄金玉良言,治記住了。”
李素神嚴肅道:“還有,我勸殿下最好快點振作起來,此時殿下正是傷懷之時,按說我不應該說煞風景的話,但我必須要說,雖然你如今離東宮太子的位置只差一步了,不過這個關鍵的時刻,你尤其要打起神,千萬不可有半點疏忽,半點錯,否則便是功敗垂的下場,尤其是魏王,你要切注意他的舉,這個關鍵的時刻,絕不能容許他上竄下跳,破壞咱們的大事,明白嗎?傷懷的緒馬上收起來!”
李治狠狠了把眼淚,朝李素長揖一禮:“多謝子正兄提點,治教了。”
李素盯著他的臉,良久,忽然出一微笑:“不出意外的話,過不了多久,陛下正式冊封你為大唐太子的旨意將會頒行天下,殿下,當初我答應全力輔佐你當上太子,這句話,我做到了,臣提前為殿下賀。”
李治深深地看著他,長長行了一禮:“治有今日之榮,皆子正兄所賜,治多謝子正兄,此生我必不負你。”
李素笑了笑。
他相信李治此刻說的話一定是真誠的,是他的心里話,可誰都不敢保證將來李治當了皇帝后,心思會不會有變化,且記住今日這句真誠的話吧,若能兌現,必是一段千古佳話,若不能兌現,也是人生路上一次無可奈何的肩而過。
…………
太極宮,甘殿。
李世民的病最近幾日有些反復,時好時壞。子好一點的時候,李世民能自己走,在宦的攙扶下,勉強能在太極宮的各個殿宇之間走個來回,若病惡劣之時,便只能躺在床榻上,有氣無力的嘆著氣,著那種氣都不上來的極度的虛弱。
今日李世民的神還算不錯,大早起來后,李世民甚至能自己端著碗,喝了一小碗米粥,然后宦攙扶著他走出殿外,圍著甘殿轉了兩圈,活一下手腳。
活過后,李世民便有些疲乏了,命人在大殿外的廊下置了一張榻,李世民半躺在榻上,著春日和煦溫暖的直在上,久違的舒服的覺又回到了里。
李世民半瞇著眼,不知是快睡著了還是在思考著什麼。
常涂雙手垂立,恭敬地站在李世民后,兩個生命捆綁在一起的人,靜靜地這有生之年難得的悠閑和愜意。
或許因為李世民心不錯的原因,常涂今日的心似乎也不錯,照在他那張木然的臉上,平日森的臉龐看起來竟有幾分溫暖和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李世民忽然打破了沉默。
“常涂,說說長安城最近的新鮮事給朕聽……”
常涂恭敬地問道:“不知陛下想聽什麼?”
李世民仍舊半瞇著眼,語氣虛弱無力:“隨便什麼,當是添點靜了。”
常涂想了想,道:“陛下,今日涇縣公李素在城中大宴賓客,借了您賜給晉王殿下的芙蓉園,長安城大部分朝臣權貴都去了。”
李世民眉梢挑了挑:“哦?無端端的,他為何大宴賓客?”
“陛下難道忘了?李縣公當初還在高句麗戰場上奉旨斷后時,他家夫人便已為他誕下一,據說李縣公回到長安后,對這個新出生的兒寶貝得不行,今日包下芙蓉園便是為兒慶賀。”
李世民呆了一下,接著失笑:“為了兒大肆慶賀,這種事也只有李素才干得出,這個人……似乎永遠都是那麼的特別。”
常涂角勾了一下,算是笑過。
隨即李世民不出聲了,目呆滯地著殿外的宮樓殿宇,不知在想著什麼。
良久,李世民忽然問道:“長安城所有的朝臣權貴都應邀去了芙蓉園?”
“是。”
李世民臉平靜,淡淡地哦了一聲。
又過了很久,李世民問道:“常涂,你說朕若立晉王治為太子,可否?”
常涂急忙道:“此為陛下圣心裁斷,奴婢不敢言。”
李世民笑道:“你我命相系,與旁人不一樣,隨便說說便罷。”
常涂仍不停搖頭,連道不敢,李世民問了半天,關于東宮太子的話題,常涂終究是一個字都不肯說。
李世民失滴嘆了口氣:“天下人都不敢與朕議論東宮之事,可是,這件事遲早要解決的啊……”
頓了頓,李世民忽然又道:“若立晉王為太子,將來朕死之后,晉王登基,李素……在朝堂是個什麼位置?”
常涂不得不答話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李世民皺眉:“朕任他為尚書省右丞,是希他將來能當宰相,用心輔佐新君,但是若授予權柄過大,朝堂權力失了平衡,終歸是禍患。”
常涂微驚,飛快掃了李世民一眼,然后很快垂下頭去。
李世民又嘆道:“晉王治是個好孩子,可他的子還是弱了些,有了李素的輔佐,或許能彌補他格里懦弱的一面,然而晉王與李素的太深厚,將來各為君臣后,晉王不知會將李素恩寵到什麼地步,臣權失衡,終非好事……”
聽著李世民的喃喃自語,常涂一直垂著頭沒說話。
常涂是個聰明人,他永遠很清醒的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懂得閉。
李世民自語半晌,似乎有些困頓了,眼睛闔了起來,仿佛睡著了一般。
良久,李世民忽然又睜開了眼,問道:“數年前李素不是在長安城培植了一見不得人的勢力麼?如今那勢力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