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匆匆的腳步聲打斷了的憧憬,武氏抬眸,不悅地掃了一眼。
春風得意,積威日重,武氏的神態和眼神不知不覺有了些許的威儀,就連昔日的患難姐妹杏兒對也多了幾分畏懼。
見武氏目不悅,杏兒嚇得停下腳步,畏地垂頭而立。
武氏忽然綻開了笑容,朝親切地招手。
“傻愣什麼?有事嗎?”
杏兒輕聲道:“宮外……出了點事。”
“什麼事?”
“前幾日聽說農學丟了一批稻種,后來農學監許敬宗堅稱沒丟,是有人造謠,陛下派人查了幾日,稻種確實沒丟……”杏兒小心地道:“姑娘曾說要用農學的稻種做件事,所以我便留意了農學的消息……”
武氏臉變了一下,很快恢復如常。
“既然陛下派人查過,那就確實沒丟。”
杏兒又道:“可是還有一件事,我覺得有點湊巧……”
“何事?”
杏兒緩緩道:“昨夜,遣唐使倭國僧人道昭……死了。”
武氏渾一震,臉頓時白了:“死……死了?誰殺了他?”
杏兒輕聲道:“雍州刺史府派人查驗過,道昭是失足掉下山崖而亡,是個意外,沒人殺他。”
武氏的臉依舊一片蒼白,喃喃道:“意外?怎麼會是意外?”
杏兒道:“我也覺得這兩件事有點湊巧,農學丟失稻種和道昭意外而亡,兩件事幾乎是同時發生,而姑娘你最近恰好與那個道昭僧人有來往,所謀者正是農學稻種……”
武氏沉默許久,搖搖頭:“這兩件事不是湊巧,一定有謀,而且是針對我的謀!”
“可是……陛下派人查過,農學并未丟失稻種,而道昭確實是失足而亡……”
武氏語氣忽然激烈起來:“哪里有什麼意外!空未必不來風,這世上的事,本就沒一件干凈的,兩件事跟我有關的事同時發生,你覺得有那麼湊巧嗎?”
杏兒嚇得肩膀一,訥訥道:“可……姑娘從未與人結怨,誰會在背后對付你呢?”
武氏努力抑激烈的緒,閉上眼平復了一下緒,一張俊俏的臉頓時在腦海里浮現。
眼眶一紅,武氏喃喃道:“你救了我,如今又針對我……你究竟想做什麼?”
杏兒咂片刻,震驚地道:“姑娘是說他?李……李……”
武氏搖頭,隨即咬了咬牙,道:“杏兒,吩咐備車馬,再備一份厚禮,我要去李公爺府上道賀他晉爵。”
…………
李家大宴賓客。
晉爵國公是大喜事,就算李素想低調,長安城的諸多權貴老將們不會放過他。
一大早李績程咬金牛進達等老將軍們便登門了,程咬金進了李家門就像回到自己家似的,沒等迎客的薛管家出笑容,程咬金形化作一道黑煙便竄了進去,然后……開始各個廳堂廂房翻箱倒柜,見著滿意的件便往懷里一塞,若件比較大不方便攜帶,便吩咐李家的下人給他打包,盜匪行徑嚇呆了李家上下,最后李績一腳猛踹才終于讓這老貨消停了。
李素本想低調理晉爵之事,畢竟驟升國公,朝堂里許多人都不服氣,甚至傳出聲音說他此番晉爵是“幸進”。
“幸進”是個貶義詞,不大好聽,解釋為“靠寵幸而進”,看他不順眼的自然是那些貞觀朝的文臣們,許多有從龍之功的老臣混到快進棺材了,也只撈了個縣伯縣侯啥的,而李素,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居然一蹴而就當上了國公,人里的丑惡面自然就不必掩飾了,朝堂里非議頓起,流言紛紛。
如此勢下,李素自然不可能大張旗鼓遍邀賓客慶祝自己晉爵,只能努力讓自己變小明,暫時避一避風頭。
可惜老將們不這麼想。
李素認真說來算是軍方的人,不僅有個威震四方的大將軍舅舅,而且他自己也是戰功赫赫,從西州到高句麗各次戰役的表現,證明了他實實在在是個將才,只有在這些久經殺陣的老將軍們眼里,才看得出李素這些年立下的戰功多麼了不起,對他們來說,晉李素為國公正是實至名歸,當仁不讓。
于是老將軍們互相打了聲招呼,大大方方地組團登門慶賀了。
來都來了,當然不能讓這群老殺才原路滾回去,李素無奈之下只好吩咐設宴,老將軍們的酒品沒一個好的,半斤烈酒下肚,李家前堂頓時飛沙走石,日月無。
看著自家前堂如同被一群騎兵策馬踏過的狼藉模樣,不名貴字畫瓷化為碎片,李素忍著心痛,強著笑臉。
都是錢啊錢啊……
這幫殺才喝醉了為何要禍害我的名貴字畫瓷?……你們去太宗陵墓前蹦迪呀。
薛管家踮著腳湊到李素耳邊,輕聲道:“公爺,那位武姑娘在咱家門口求見,還備了禮,說是恭賀公爺晉爵。”
李素笑容一凝,隨即笑道:“讓夫人去迎,將請后院,我稍即便去。”
吩咐過后,李素仍坐在前堂,淡定地看老將們撒酒瘋。
反正前堂里能砸的東西都砸得差不多了,只能原諒他們咯,不然還能怎樣?
直到最后,喝得七葷八素的程咬金嚷嚷著讓人取來他的宣花大斧,他要舞斧給老殺才們助興,李素的臉終于變了,急忙趁人不注意,悄悄溜出了前堂。
來到后院時,許明珠和武氏正手牽著手,聊得很開心,二不時發出咯咯的笑。
李素在廂房門前站了一會兒,然后抬步進屋。
武氏急忙起,朝李素行了個蹲禮。
“奴婢恭賀公爺晉爵國公,公爺名揚天下,青史流芳。”
李素哈哈笑道:“武姑娘客氣了,你我不是外人,送禮慶賀什麼的,完全沒必要。”
許明珠朝李素頷首示意一下,然后識趣地告退。
屋子里只剩李素和武氏二人,氣氛忽然沉默下來。
丫鬟奉上茶水后,李素淺啜了一口,然后道:“武姑娘在宮里日子可過得習慣?”
武氏輕笑,道:“似浮萍之人,只能隨遇而安,哪里有什麼習不習慣,努力活下去便好。”
頓了頓,武氏神漸漸縹緲起來,輕聲道:“要說習慣,奴婢這一生只有在公爺府上那段時日最習慣,公爺府上的人,還有府里的氣氛,跟公爺一樣都是干干凈凈的,在您府上不用提防任何人算計,也沒有爾虞我詐,只有濃濃的過日子的味道,那段日子,連奴婢都覺得自己干凈了許多,曾經有過一生便是如此的想法……”
李素淡淡道:“過怎樣的日子,是我們自己選的,你志不在泉林,而在鐘鼎,既然選擇了,就好好過下去,你非尋常流,定會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武氏眸閃,輕輕地道:“公爺不介意奴婢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李素笑道:“當然不介意,甚至說,我樂見其,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幫助,我也會幫你。”
武氏眼睛漸亮:“公爺說的真心話麼?”
李素點頭:“真心話,你與我皆是陛下邊出謀劃策之人,我們的話對陛下都很重要,所以我們必須有通,也要團結,更要守相助。”
武氏掩笑道:“奴婢一介流,可幫不了公爺太多忙。”
李素嚴肅地道:“我未來十年有許多事要做,貞觀朝時對外征戰太多,消耗了大唐太多國力,如今民間貧苦,我要做的,是讓百姓慢慢富足起來,讓國力慢慢充盈起來,這是我未來十年最重要的事,我不想把力浪費在朝堂宮闈的斗上,所以,武姑娘,我可以幫你,你可愿幫我?”
武氏的神也漸漸凝重起來:“奴婢自然愿意全力幫你,可是,奴婢還有很多疑問,若公爺不能為奴婢解,奴婢寢食難安。”
李素笑了:“你說。”
“第一個疑,公爺說要幫奴婢,奴婢不太明白,你是外臣,而奴婢在宮闈,外臣不得干預宮闈事,公爺如何幫我?能幫我什麼?”
李素沉片刻,卻答非所問:“今日第一眼見到武姑娘,我便發現武姑娘眉宇間與往日不同,巧的是,我前幾日見到陛下,他的眉宇間也與往日不大一樣,嗯,有意思……”
武氏頓時臉紅,仿佛掩飾一般,不安地垂下頭。
李素笑了笑,道:“你與陛下日夜相,公也好,私也好,發生點什麼很正常的,大家都是磊落漢子,你不用不好意思。”
武氏努力平復緒,神平靜地道:“公爺究竟想說什麼?”
李素盯著的眼睛,緩緩道:“武姑娘所謀者,恐怕不僅僅是陛下邊的幕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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