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妞二妞加上弘昍日日在這裡撒奉承,皇太后本來就偏向周婷,現在更是事事先為了周婷的孩子們考慮,也是盼著後宮和睦的,若進來個刺頭兒,頭一個發難的就是。
年氏在莊上這麼些年,周婷都不曾見過,這一進宮比宋氏的變化還要吃驚,關在莊子上這些年,竟更加貌了!
周婷並不曾苛扣過的用度,四時裳三餐飯食都是按著側福晉的標準給配的,手裡雖然沒銀子卻有東西,這時候也不吝惜東西了,可著勁兒的給看管的人塞東西,除了銀錢首飾連自己份例裡的炭也捨了出去,這才換得能在小園子裡走的權力,這些年不但沒像宋氏那樣黯淡憔悴下去,反而比過去變得了。
年氏原本底子就好,如今正是最貌的年紀,加上了條有了曲線,關了這些年不見外人,上那種怯怯的意味更加重了,腰行來見著周婷就盈盈下拜,抬頭的時候臉上竟還帶著笑意。
周婷衝點一點頭:「還是莊上的水土養人,這些日子不見倒是大好了。」場面話誰不會說,周婷沒想到的是自己話音才落,年氏就接口過去。
「全是主子娘娘這些年疼嬪妾,雖遠在莊上,卻時時都能關懷,嬪妾如今篤信佛義,日日都為娘娘祝禱。」因是守孝,年氏上穿著那件素白裳顯得合乎時宜,臉上更是唱作俱佳,一會兒淚一會兒笑,周婷坐在上首就跟看了場鑼鼓戲似的。
周婷哪裡知道年氏等的就是胤禛上位的這一天,雖不甘心就這樣被發落到莊子上去,心裡卻很明白今時不同往日,年家就算能幫也很有限,雖也使銀子人送信回家,卻一音信也沒能接到,心裡氣苦不說,萎頓幾日突然就想明白了。
唯一的機會就是在胤禛登位之後回到宮廷之中,若這時候就先憔悴了,那再回宮中也不可能得到寵,年氏對著鏡子看著鏡中那張臉打定主意,決不能還未進宮就被莊子上的水洗去。
下了死力氣保養,閒來無事把前世今生胤禛跟在一說的那些話思量了又思量,覺得自己這一回吃虧就吃虧在沒弄明白胤禛喜歡什麼看重什麼,既他如今重的是規矩,那自然就開始講規矩守本分,只要能再胤禛的眼,寵一步一步都會回到的邊來。
當聽說胤禛竟早了十年登上了帝位,抱著被子差點兒從夢裡頭笑醒,覺得連老天爺都在幫,心裡的喜歡從裡到外出來,就跟吃了仙丹妙藥那樣紅滿面,抱著鏡子挲自己的臉躊躇志滿,倒一天比一天更出活力來。
年氏進雍王府是一頂小轎,進紫城也是一頂小轎,這一回比上一回還躊躇滿志,覺得大把好時就在後頭等著,那一排排的琉璃瓦紅宮牆看得往上揚的角就沒耷下來過。
周婷心裡不是不詫異,但很快明白年氏能活這樣,決不似宋氏跟那些個小常在一樣就此認命,這是憋著勁無時不刻不想抓著機會博一下,如今雖然守孝卻也不能放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像今天一樣讓周婷吃一大驚。
年氏以為自己已經夠安分了,卻不知道一打眼就周婷嗅出了危險的氣息,兀自不覺,一路景宮去的時候還在心裡暗喜,等到了地頭,才發覺景宮是東西六宮裡最冷清最偏僻的宮室。
這裡原是貯書用的,因著一宮嬪妃要住進來,還專門把藏書都翻出來挪到了永壽宮去。這是胤禛定的主意,養心殿跟坤寧宮之間就隔一個永壽宮了,消息傳到周婷耳朵裡的時候,抿著臉頰泛紅,胤禛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不必擔心。
周婷是高興了,可苦了這些小常在,這裡既是貯書的地方,年年六月初六小太監們都要把藏書一本本拿出來翻曬的,既要曬書宮院就必須廣闊寬大,裡頭自然花木,禿禿連株樹都沒有,一眼過去就是別人的窗框,四四方方箍起來的一塊掌天,人都快瞧傻了。
這些個年氏還沒回過味來並不覺得,才進了偏殿還沒理完東西,皇太后那裡就分派了個嬤嬤過來。年氏經過府裡那一回學得聰明了,見著嬤嬤來也不擺架子,好聲好氣的賞了東西下去,關起門來就問新派過來的宮,這一宮都住了什麼人。
聽見那宮數了一回便下個銀鐲子賞給,笑瞇瞇的說:「我比別人都要後來,有什麼忌諱的還要煩你先告訴我。」
宮寵若驚,連稱不敢。這些人才剛來,還沒機會清各家主子的況,收了鐲子往外一際,半天不到宋氏那裡的宮也回報上去:「謹嬪娘娘著人打聽主子呢。」
年氏進府的時候,宋氏已經被了足,兩人還真沒照過面,宋氏靠在床頭歇氣,天天呆在屋子裡,就是健康的人也要生病,這五年關下來一直好不了,這會兒還正病著,聞言出個笑來:「一宮裡住著,有什麼打聽不打聽的,等放了飯,你從我這兒拿碗菜出去,跟那些個分著吃,也算結個緣。」
那宮「哎」了一聲,有主子給作臉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宋氏閉了眼兒心裡冷笑,這又是一個非要撞上南牆才肯回頭的。
這麼些年早就明白了,爺的心那就是釘在福晉上了,再怎麼攏也攏不回來,還生過一個小格格呢,也不過是個貴人,年氏若不是有個側福晉的名頭,這輩子也越不過,如今還沒得意就急躁起來,上頭那位哪點不看在眼裡。
歇了要爭的心思,年氏卻屈尊往屋子裡來了。不來倒好,大家一宮裡住著不打照面也就罷了,既來了,宋氏自然要起給行禮,年氏在高位這麼些年,宋氏給行禮再平常不過,可在宋氏眼裡,年氏比自己還不如,連寵都沒承過,架子還擺的這樣足,心裡難免不痛快。
這些人沒進宮的時候呆在院子裡想爭也爭不起來,進了宮又是一樣的份例,吃的喝的用的全一樣,早就熄了攀比的心思,年氏一來倒把這一潭子死水給攪了起來。宋氏行完禮趕讓座,心裡雖然不舒服,面上一點兒也不,笑盈盈的吩咐宮上茶果點心。
年氏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自覺比這一宮的人都要出挑,就算是要選秀也得等守完三年孝才能預備起來,到時候就是闔宮上下頭一份,不信皇帝能不翻的牌子,皇后再比過去年輕,三年下來也不年輕了。
宋氏如今了宋貴人,早年那些風流嫵在上已經一點影子都看不到了,不比年氏心裡還有個盼頭,知道這輩子再無指,見著了年氏就跟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那樣,那時候是仗著福晉年紀小承寵不便,現在年氏心裡想的不過是皇后年紀漸長,寵總有式微的那一天。
在心裡哂笑一下,臉上卻撐開笑:「我在府裡那些年,上一直沒好過,倒沒去請過安,實是失禮了。」
這是要臉面的說法,大家誰不知道誰,年氏原在府裡認真打聽過李氏宋氏這兩人的事,聽說宋氏也是南邊姑娘的樣子,在心裡也比過幾回,如今打眼一瞧差點兒笑出來,這付包子饅頭的白胖樣兒,哪裡有一點婀娜,咳嗽一聲拿帕子掩了掩,順了宋氏的話頭往下說:「姐姐是侍候爺的老人兒了,該我去拜訪才,只恨我這子骨也不好。」
兩人一來一往的說了這兩句,彼此都有些尷尬,兩人的底細互相都清楚,說這話沒意思到了極點,都是被拘起來的,誰也沒好過誰。
這樣一想面對面著竟開不了口,再論了幾句天氣嘗了塊糕點,年氏就站起來告辭,宋氏送到了門邊。夕下落的給琉璃瓦鍍了道金邊,遠遠看過去一城的繁華,年氏心裡那點不得勁兒跟長了翅膀似的飛遠了,角邊又挑起笑來,昂著頭一步一步往偏殿裡去。宋氏著娉婷走遠的樣子倒笑不出來了,年氏起碼還能掙上一掙,其它人這輩子都看不到希了。
(二)
周婷挪進順堂在宮裡不過是胤禛一句話的事兒,是正經的嫡皇后,這還是分了兩個屋子的,就是住在一個屋子裡頭也沒人敢說皇帝的不是。胤禛是發願守孝的,可就是外頭喪父要守孝,也沒有正頭夫妻分開來住的道理,不往小妾那兒去是真的,正妻卻是從上就不能一論。
周婷挪進順堂之前還在皇太后那裡做了許多鋪墊,每日請安都要歎兩句胤禛的,怕他剛接手國家太過辛苦,養心殿裡日日點燈熬蠟到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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