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陣風吹來。那隻風箏飛得本來就不高，又不是放在開闊地帶，一吹就墜了下來。一名小道：“啊喲，太掉下來了！”

魏無羨登時明白了，這羣小孩兒多半是在玩模仿日之徵的遊戲。

此地是櫟，當年岐山溫氏家族鼎盛之時，到作威作福，而櫟距離岐山不算遠，本地人必然深其害，不是被他們家沒關好的妖鬧過，就是被他們家跋扈的修士欺凌過。日之徵後，溫氏被各家族聯手滅，百年基業頃刻崩塌，岐山一帶周邊的許多地方都樂於進行慶祝溫氏被滅的活，甚至演變爲一種傳統。這種遊戲大概也能算一種。

小們停下追逐，很是傷腦筋地聚在了一起，開始討論：“怎麼辦，還沒有太，它就自己掉下來了，這下誰做老大？”

一人舉手：“當然是我！我是金瑤，溫家的大惡人是我殺的！”

魏無羨坐在客棧門前的臺階上，看得津津有味。

在這種遊戲裡，如今風無限的仙督斂芳尊，當然是最歡迎的一角。雖說他出令人難以啓齒，但正因爲如此，他爬上高位的就才愈加令人歎服。日之徵中臥底數年如魚得水，將整個岐山溫氏裡裡外外騙得團團轉，泄無數而不自知。日之徵後百般逢迎千般伶俐，萬般手段，最終坐上仙督之位，爲當之無愧的百家第一人。如此人生，堪稱傳奇。要是他玩，他也想當一回金瑤試試。選這位小朋友做老大，很合理！

另一人抗議：“我是聶明玦，我打勝仗的次數最多，收服的俘虜也最多，我纔是老大！”

“金瑤”道：“可我是仙督呀。”

“聶明玦”揚了揚拳頭：“仙督又怎麼樣，你也是我三弟，還不是見了我就要夾著尾跑。”

“金瑤”果然很配合，很戲，肩膀一就跑了。又一人道：“你個短命鬼。”

既然選擇做某位仙首，心中自然是對這位仙首有些憧憬喜歡的，“聶明玦”怒了：“金子軒你死得比我還早，更短命！”

“金子軒”不服道：“短命怎麼了？我排第三！”

“排第三也不過是臉排第三！”

這時，有個小朋友似乎跑累了站累了，也蹭到臺階旁，和魏無羨並排坐下，擺了擺手，和事佬般地道：“好啦好啦，都不要爭了。我是夷陵老祖，我最厲害。我看就我勉強一下，做了這個老大吧。”

魏無羨：“……”

他低頭一看，果然，這位小朋友腰間著一細小的木，大概是陳。

也只有這樣的小孩子，會單純的不計較善惡，只爭論武力值，肯賞臉做一做夷陵老祖了。

又一人道：“不對，我是三毒聖手，我纔是最厲害的。”

“夷陵老祖”很瞭解地道：“江澄啊，你有啥比得上我的，你哪次不是輸給我，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最厲害。不。”

“江澄”道：“哼，我比不上你？你怎麼死的記得嗎？”

魏無羨邊那抹淺淡的笑意瞬間潰散了。

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一劇毒的小針紮了一下，周上下，忽然傳來一陣輕微刺痛。

他旁那位“夷陵老祖”拍手道：“看我！左陳，右虎符，再加一個鬼將軍，我天下無敵！哈哈哈哈……”他左手舉一子，右手託一塊石頭，狂笑一陣，道：“溫寧呢？出來！”一名小在人羣后舉手，弱弱地道：“我在這裡……那個……我想說……日之徵的時候，我還沒死……”

魏無羨覺得非打斷不可了。

他道：“各位仙首，我能問個問題嗎？”

這羣小孩子玩這個遊戲的時候從來沒有被大人介過，何況還不是呵斥，而是這種一本正經的提問。“夷陵老祖”奇怪又戒備地看著他：“你要問什麼？”

魏無羨道：“爲什麼沒有姑蘇藍氏的人？”

“有啊。”

“在哪裡？”

“夷陵老祖”指了指一名從頭到尾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的孩子：“那個就是。”

魏無羨一看，果然，這孩子面貌十分清秀，一看就是個俊俏胚子，潔的額頭上繫了一圈白繩，充作抹額了。他問：“他是誰？”

“夷陵老祖”嫌棄地撇了撇，道：“藍忘機！”

……好吧。這羣孩子把握到了髓。扮演藍忘機，確實應該閉不說話！

忽然之間，魏無羨的角重新彎了起來。

那劇毒的小針被拔出，不知扔到哪個角落裡去了，什麼刺痛都頃刻之間一掃而。魏無羨自言自語道：“奇也怪哉。這麼悶的一個人，怎麼能總是讓我這麼開心呢？”

藍忘機下樓來的時候，就看到魏無羨坐在臺階上，一羣小朋友坐在他旁邊分包子吃，魏無羨邊吃包子邊指導前邊兩個背靠背的小朋友：“……現在你們面前的是千萬溫家修士，個個全副武裝，水泄不通地包圍了你們，眼神犀利一點，對就是這樣。好，藍忘機你注意了，現在的你不是平時的你，渾是！殺氣很重！眼神很兇！魏無羨你靠他近一點，你會轉笛子不？轉個來看看，單手轉。瀟灑一點，你懂什麼瀟灑嗎？來給我我教你。”“魏無羨”哦了一聲，把手裡的一小細木遞給他。魏無羨甚爲嫺地將“陳”在二指之中轉得飛起，引得一羣小朋友呼啦一下都圍了過去，驚歎不已。

藍忘機：“……”

默默走近，魏無羨見他來了，拍拍屁下的灰，和小們招呼道別。好容易才站起來，沿路走，沿路笑，彷彿中奇毒。

藍忘機：“……”

魏無羨：“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啊含君，我把買給你的早點都分給他們吃了，待會兒咱們再買過吧。”

藍忘機：“嗯。”

魏無羨：“怎麼樣，剛纔那兩個小朋友可不可？頭上扎一圈繩子的那個你猜是在學誰？哈哈哈哈……”

無言一陣，藍忘機終於還是忍不住了，道：“……我昨晚究竟還幹了什麼？”

一定沒有那麼簡單，否則何至於讓魏無羨笑到現在？？？

魏無羨連連擺手道：“沒沒沒沒沒。你什麼都沒幹，是我自己無聊，哈哈哈哈哈哈……好吧，咳咳，含君，我要講正事了。”

藍忘機道：“講。”

魏無羨一本正經道：“常氏墓地的拍棺聲已經沉寂十年了，忽然又重新作祟，這肯定不是巧合，一定有因。”

藍忘機道：“你認爲因爲何。”

魏無羨道：“問得好，我認爲因就是，那軀幹被挖出來了。”

藍忘機道：“嗯。”

他神專注得讓魏無羨又想起他昨晚喝醉時握住他兩手指的認真模樣，痛苦地強忍笑意，嚴肅地道：“我在想，分應該不是單純的報復和泄恨手段，而是一個惡毒的鎮法門。分者是有意挑選那些異象作祟之安置塊的。”

藍忘機道：“以毒攻毒，相互制衡，維持平衡。”

魏無羨道：“不錯。所以昨天那個掘墓人一把軀幹挖出來，沒有東西鎮住常家怨靈，拍棺聲便又響起來了。道理和清河聶氏祭刀堂鎮刀靈和壁的法子是一樣的。也許本來就是從聶家祭刀堂那裡學的。看來這個人和清河聶氏、姑蘇藍氏都關係匪淺，恐怕不是什麼便宜角。”

藍忘機道：“這樣的人，不多。”

魏無羨道：“嗯。漸漸要浮出水面了。而且，既然對方開始轉移，就說明他或者他們已經著急了，接下來一定還會有所作，就算我們不去找他們，他們也會找上我們。找來找去，遲早會出更多馬腳。何況好兄弟的手會給我們指明方向的。不過，我們作恐怕也得快點兒了，只剩下一隻右手和一顆頭顱，接下來務必也要趕在他們之前。”

二人一路西南而下，這一次，左手指引的地點，是大霧瀰漫的蜀東。

一座當地人人恐避之而不及的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