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星塵道:“有爐子嗎?”
“有!”
曉星塵道:“阿箐,你想辦法燒點水吧。”
阿箐扁了扁,手幹活。曉星塵了那人的額頭,取出另一枚丹藥給他吃下去。魏無羨很想仔細看看這人的臉,可阿箐明顯對他不興趣,也煩躁的很,一眼都不多分給他。燒好水後,曉星塵把他臉上的污慢慢乾淨,阿箐在一旁好奇地瞅了一眼,小小的“咦”了一下。
“咦”的是,這人乾淨臉了,居然長得很不錯。
看到這張臉,魏無羨心道:“果然不出所料,是薛洋。冤家路窄,曉星塵啊,你真是……倒黴到家了。”
這個時候的薛洋要更加年輕,就是一個年而已,七分俊朗,三分稚氣。可誰知到,這樣一個笑起來會出一對虎牙的年,會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滅門狂人。魏無羨忍不住爲他鳴不平:這種人,風頭居然被夷陵老祖蓋過了,真是豈有此理。
算算時間,此時應是在金瑤上位仙督之後。薛洋眼下如此狼狽,一定是剛經過金瑤的“清理”。死裡逃生,卻剛好被老對頭曉星塵救了回來。金瑤沒把人打死,自然不好意思聲張,又或許是相信他活不下來,便對外宣稱已清理掉了。可憐曉星塵又不會去這個人的臉,即便是了,也勾勒不出相貌,錯差地救了把自己害到如此境地的仇人。阿箐雖然看得見,但並非仙門中人,不識薛洋,更不識他們之間的似海深仇,甚至連道長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真是不能更倒黴。彷彿全天下的黴氣,都被他曉星塵一個人沾了。
這時,薛洋皺了皺眉。曉星塵正在給他檢查和包紮傷口,道:“不要。”
薛洋這種人,乾的壞事多了,警覺自然非比尋常,一聽這個聲音,猝然睜眼,立即坐起,滾到牆角,姿態戒備地盯著曉星塵,目兇。他的目猶如困鬥的兇,毫不掩飾其中的殘忍和歹意,看得阿箐陣陣頭皮發麻,這覺也傳到了魏無羨的頭皮上。
他心中喊道:“說話!一開口說話,曉星塵自然就能認出來了。薛洋的聲音,他肯定不會不記得!”
薛洋道:“你……”
這一開口,魏無羨就知道:“唉,這下完了。開口了曉星塵也發現不了。”
薛洋這時候連嚨都傷了,大量咳之後,嗓音沙啞,完全聽不出來是同一個人!
曉星塵坐在牀邊,道:“讓你不要,傷口裂了。放心,我救你回來,自然不會害你。”
薛洋應變極快,立即猜出曉星塵十有八九沒認出他。眼珠轉了轉,試探道:“你是誰?”
阿箐道:“你有眼睛不會自己看啊,一個雲遊道人囉。人家辛辛苦苦把你揹回來給你吃靈丹妙藥,你還這麼兇!”
薛洋的目立刻轉向,口氣冷然道:“瞎子?”
魏無羨心不好。
這個小流氓敏銳狡猾,又警惕非常,一不留神,就讓他逮住了小尾。剛纔,薛洋一共只說了四個字,而憑這四個字的語氣,很難斷言他到底兇不兇,除非看到了他的表和眼神。是以,就算阿箐長著一雙白瞳,他也不理所當然,不掉以輕心,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
好在阿箐從小撒謊撒到大,立即道:“你瞧不起瞎子嗎?還不是瞎子救的你,不然你臭在路邊也沒人管!醒來第一句話也不謝道長,沒禮貌!還罵我瞎子,嗚嗚……瞎子又怎麼樣啦……”
功地調轉了話題,偏移了重點,一副又不忿又委屈的模樣,曉星塵連忙去安,薛洋靠在牆角翻了個白眼,曉星塵又轉過來對他道:“你別靠著牆了,上傷口還沒包完,過來吧。”
薛洋表冷漠,仍在思索,曉星塵又道:“再推遲不治,你的可能會廢。”
聞言,薛洋果斷做出了抉擇。
魏無羨能推測出他是怎麼想的:他現在重傷,又行不便,沒人救治是絕對不行的。既然曉星塵自己蠢得送上門來做這個冤大頭,何不安然之。
於是,他倏然變臉,語音帶笑道:“那有勞道長了。”
見識了薛洋這翻臉無、翻臉又笑靨如花的功夫,魏無羨忍不住爲屋裡這一真一假兩個瞎子一把汗。
尤其是阿箐這個假瞎子。什麼都看得見,如果被薛洋發現了這個事實,爲防泄,必死無疑。雖然明知阿箐最後多半也是被薛洋殺死的,但要他經歷這個過程,仍是提心吊膽。
忽然,他注意到,薛洋一直在不痕跡地避免讓曉星塵到他的左手。再仔細一看,原來薛洋的左手斷了一隻小指。斷口陳舊,不是新傷,曉星塵當初肯定也知道薛洋是九指。難怪薛洋裝冒牌貨的時候,要給左手戴上一隻黑手套。
曉星塵治人幫人都盡心盡力,給薛洋上完藥,包紮的十分漂亮,道:“好了。不過你最好不要。”
薛洋已經確信了曉星塵確實傻乎乎的沒認出他,雖然周是,但那種懶洋洋的得意笑容又出現在他臉上,道:“道長不問我是誰?爲什麼這麼重的傷?”
這種時候,一般人都會盡量瞞任何份的蛛馬跡,可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故意主提起。曉星塵道:“你不說,我何必問?萍水相逢,垂手相助而已。待你傷愈,便各奔東西。換作是我,有許多事,也不希別人問起。”
魏無羨心道:“就算你問起了,這個小流氓也一定會編出一套天無的說辭,把你哄得團團轉。”
人難免有些紛的過往,曉星塵不多盤問,原本是表示尊重,豈知,薛洋剛好就利用他這種尊重。他不要讓曉星塵幫他治傷,痊癒之後,也絕對不會乖乖“各奔東西”!
薛洋在守莊人的宿房裡休息,曉星塵則到義莊的大堂裡,開了一口空棺,把地上稻草拾起來許多,鋪到棺材底,對阿箐道:“裡面那個人了傷,就委屈你睡這裡了。鋪了稻草,應該不冷。”
阿箐從小流浪,風餐宿,什麼地方沒睡過,滿不在乎地道:“這有什麼委屈的,有地方睡就不錯了。不冷的,你別再把外給我了。”
曉星塵了的頭頂,好拂塵,背好劍,邁出門去了。他夜獵的時候爲安全著想,從不帶上阿箐,鑽進棺材裡躺了一會兒,忽然聽到薛洋在隔壁:“小瞎子,過來。”
阿箐鑽出個頭:“幹嘛?”
薛洋道:“給你糖吃。”
阿箐的舌酸了一陣,似乎很想吃糖,但拒絕道:“不吃。不來!”
薛洋甜地威脅道:“你當真不吃?不來是不敢來嗎?不過你以爲,你不過來,我就真的彈不得,不能過去找你嗎?”
阿箐聽他這詭異的說話調調,哆嗦了一下。想象一下那張不懷好意的笑臉忽然出現在棺材上方的形,更恐怖,猶豫片刻,還是拿起竹竿,敲敲打打地磨蹭到宿房門口。還沒開口,忽然一粒小東西迎面飛來。
魏無羨下意識想閃,擔心是什麼暗,當然他是縱不了這的。旋即他又想到:“薛洋在試探阿箐,如果是個普通的瞎子,躲不開這個東西!”
阿箐不愧是常年裝瞎,又機敏,看到東西飛來,不閃不躲,忍它砸到自己口,眼皮也沒眨一下,被砸中之後才往後一跳,怒道:“你拿什麼東西丟我!”
薛洋一試不,道:“糖啊,請你吃。忘了你是瞎子,接不住,在你腳邊。”
阿箐哼了一聲,蹲下,作真地索一陣,到了一顆糖果。從來沒吃過這種東西,起來了就放進裡,嘎嘣嘎嘣嚼得歡。薛洋側躺在牀上,單手支腮,道:“好吃嗎,小瞎子。”
阿箐道:“我有名字的,我不小瞎子。”
薛洋道:“你又不告訴我名字,我當然只好這麼你。”
阿箐只告訴對自己好的人的名字,但又不喜歡薛洋這麼難聽,只得報了名,道:“你這人真怪,渾是,這麼重的傷,上還帶著糖。”
薛洋嘻嘻笑道:“我小時候可喜歡吃糖,就是一直吃不到,看別人吃得饞。所以我總是想,要是有一天我發達了,上一定每天都帶著吃不完的糖。”
阿箐吃完了,脣,心中的過了對這個人的討厭,道:“那你還有嗎?”
薛洋目詭,笑道:“當然有。你過來,我就給你。”
阿箐站起,敲著竹竿朝他走去。誰知,走到半路,薛洋忽然無聲無息地,從袖中出了一把鋒芒森寒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