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人的頭髮。
魏無羨收回了手,心知這是被屠戮玄武拖進來的人。再,又到了一隻靴子,靴子裡的半截已經爛得半是半是骨。
看來這隻妖很不乾淨。它沒吃完的殘渣,或是還來不及吃的部分,就從牙裡了出來,往殼裡這麼一吐,越吐越多,百年下來,堆了厚厚的一層。而此時此刻,魏無羨就站在這些由殘肢斷積的泥裡。
這幾日爬滾打,上已是髒得不能看,魏無羨本不在乎再腌臢一些,手隨意在子上抹了抹,繼續往前走。
妖的呼嚕聲越來越大,氣浪越來越重,腳底的泥也越來越厚。終於,他的手輕輕到了妖凹凸不平的皮。他緩緩順著皮繼續往裡索,果然,頭部和頸部是鱗甲,再往下就是坑坑窪窪的堅表皮,越往下皮越薄,越脆弱。
這時,泥已蔓到了魏無羨腰部。這裡的大多數都沒被吃完,所剩軀都是大塊大塊的,不應該泥,而應該堆了。魏無羨把手到背後,準備解下羽箭和鐵烙,卻發現鐵烙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拿不出來。
他握住鐵烙的長桿,用力往外拔,這才拔了出來,同時,烙鐵的前端從堆裡帶出了一樣東西,發出“當”的輕微一響。
魏無羨立即僵住了。
半晌,四周並無靜,妖也並未發難,他這才無聲鬆了口氣,心道:“剛纔鐵烙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聽聲音也是鐵的?還很長,看看有沒有用。手頭差傢伙,如果是一把上品仙劍最好了!”
他出手去,到了那樣東西,長條狀,很鈍,表面爬滿鐵鏽。就在握住它的一剎那,魏無羨的耳裡響起了尖聲。
這尖聲彷彿千上萬個人撕心裂肺地在他耳邊絕大,霎時一寒氣順著他這條手臂爬遍全,魏無羨一個激靈,猛地回手,心道:“什麼東西,好強的怨念!”
這時,四周忽然亮了起來,一陣淡淡的赤黃的微,拉出了魏無羨的影子,照出了前方一把漆黑的鐵劍,就斜斜在他影子的心臟部位。
這可是在屠戮玄武的殼部,怎麼會有亮?
魏無羨猛然回頭,果不其然,一對金黃的大眼近在咫尺。
他這才發現,那悶雷般的呼嚕聲已經消失了。而那赤黃的微,就是從屠戮玄武這雙眼睛裡發出來的!
屠戮玄武齜起了黑黃錯的獠牙,張口咆哮起來。
魏無羨就站在它的獠牙之前,被這咆哮之聲的音波正面襲中,衝得渾發痛。眼看它咬了過來,忙把那捆作一束的鐵烙往它口裡一塞。這一塞無論是時機和位置都剛剛好,不多一分不一寸,頂住了妖的上顎和下顎!
趁妖合不攏,魏無羨將一捆羽箭用力扎了它最薄弱的那片皮裡。羽箭雖細,但魏無羨是五作一捆,扎進妖的皮裡直推到尾羽沒,就像是扎進了一毒針。急痛之下,屠戮玄武把頂住它牙口的鐵烙都彎了,那七八原本筆直的鐵烙一下子被它強大的咬合力折了勾狀。魏無羨又在它的皮紮了幾捆箭,這妖自出世以來從沒吃過這麼大的虧,疼得瘋了,蛇在殼裡使勁翻騰起來,蛇頭撞來撞去,堆也隨著翻江倒海,猶如山傾塌落,把魏無羨淹沒在腐臭的殘肢之中。屠戮玄武睜大雙眼,黃目猙獰,大開牙口,似乎要一口氣氣吞山河。堆如洪流一向它口裡去,魏無羨拼命掙扎、逆流而上,忽然抓到了一柄鐵劍,心中一涼,耳邊又響起了淒厲的哭嚎尖聲。
魏無羨的已經被吸了屠戮玄武的口腔之中,眼看妖即將閉口,他抓著這柄鐵劍,故技重施,將它卡在妖的上下顎之間。
這種百年妖的五臟六腑十之八|九都是帶著腐蝕的,人只要被吞下去了,瞬間就會被被熔一縷青煙!
魏無羨牢牢抓住那柄鐵劍,像一刺一樣卡在它口腔裡不上也不下。屠戮玄武撞了一陣頭,怎麼也咽不下這不讓它合攏吧的刺,但它又不願意鬆口,終於衝了出去!
它在殼裡被魏無羨扎怕了,像是要整個從殼裡逃一般,拼命把往外,得之前藏著護在這層鎧甲裡的也暴了出來。而藍忘機早已在它頭上放下了線,等待多時了。屠戮玄武一衝出來,他便收了線,在弦上一彈,弓弦震,切割!
這妖被他們兩人合力得出也不是、進也不是。它是畸形的妖,並非真正的神,原本就沒幾分心智,疼痛刺激之下徹底瘋狂,甩頭擺尾,在黑潭裡橫衝直撞,在一個龐大的漩渦裡翻滾撲騰,掀起滔天水浪。可任它怎麼發瘋,這兩人一個牢牢卡在它裡,讓它咬不吃不得,一個死死用弦勒住它皮薄的要害,寸寸切割進去。傷越切越深、越流越多!
藍忘機扯住弓弦,一刻不鬆,堅持了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之後,屠戮玄武才漸漸地不了。
妖的要害被藍忘機用弓弦切得幾乎與分離,用力過度,他的手掌心也已經滿是鮮和傷痕。龐大的殼浮在水面上,黑潭的水已被染眼可見的紫紅,腥氣濃郁如煉獄修羅池。
撲通一聲,藍忘機跳下水,游到蛇頭附近。
屠戮玄武的雙眼仍然大張,瞳孔已經渙散了,獠牙卻還咬合著。藍忘機道:“魏嬰!”
妖裡沒有發出聲音。
藍忘機猛地手,握住上排牙和下排牙,用力往兩邊掰開。他泅在水裡,無使勁,好一陣才掰了開來。只見一柄漆黑的鐵劍卡在屠戮玄武的口中,劍柄和劍尖都已深深刺了它的口腔,而劍已經彎了一道弧形。
魏無羨整個人蜷蝦米裝,低著頭,雙手還抓著鐵劍並不鋒利的劍,就快進屠戮玄武的嚨裡了。
藍忘機抓住他的領,把他提了出來。屠戮玄武的牙關打開,那柄鐵劍水中,漸漸沉潭底。
魏無羨雙目閉,趴在他上,一條手臂搭在他肩上,藍忘機摟著他的腰,帶著他浮在水裡,道:“魏嬰!”
他的手還在微微發,正要出去魏無羨的臉,魏無羨卻一個激靈,忽然醒了,道:“怎麼了?怎麼了?死了沒?死了沒?!”
他撲騰了一下,帶得兩人都在水裡沉了一沉。藍忘機道:“死了!”
魏無羨目一陣茫然,像是反應有些困難,想了一陣,才道:“死了?死了……好!死了。剛纔它一直在,邊邊翻,把我震暈了。,水,快走吧。從水出去。”
藍忘機道:“你怎麼了。”
魏無羨來了神,道:“沒怎麼!我們快出去,事不宜遲。”
確實事不宜遲,藍忘機一點頭,顧不得水髒污,兩人深吸了一口氣,潛下了水。
半晌,紫紅的水面破出兩道水花,兩人又鑽了出來。
魏無羨呸的吐了一口水,抹了把臉,抹得滿臉都是紫紅的,越發形容狼狽,道:“怎麼回事?!怎麼沒有口?!”
江澄當時確實說過,黑潭之下有一個能容納五六人同時通過的水。而且其他世家子弟也的確從那個口逃出去了。
藍忘機的頭髮溼漉漉滴著水,沒有答話。兩人對一眼,都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
可能……屠戮玄武在劇痛之下,爪狂撥,震塌了水下的巖石,或是踢到了什麼地方,剛好把這個唯一的逃生水……堵住了。
魏無羨一個猛子扎水中,藍忘機也跟著紮了下去。一通好找,依舊沒有找到一個口。哪怕能容一人通過的也沒有。
魏無羨道:“這怎麼辦?”
沉默一陣,藍忘機道:“先上去吧。”
魏無羨擺了擺手,道:“……上去吧。”
兩人皆是疲力盡,慢騰騰游到岸邊,出水都是一淋淋的紫紅。魏無羨把服了,擰乾用力甩了甩,忍不住罵道:“這是玩我們吧?本來是想著再不來人救我們,想殺都沒力氣殺了,這纔過來跟它幹。結果好不容易乾死了,這王八孫子把踩塌了。!”
聽到那個“”字,藍忘機眉尖了,想說什麼,忍住了。
忽然,魏無羨腳下一。藍忘機搶上前去托住了他。魏無羨扶著他的手道:“沒事沒事。力氣用盡了。對了,藍湛,我剛剛在它裡抓著一把劍你看見沒,那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