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按住口位,止住流之勢,坐下之後,江澄擡起眼簾,看了那邊的魏無羨和藍忘機兩人一眼,很快又垂下,面沉沉,不知在想什麼。
正在此時,殿後傳來一聲欣喜若狂的呼喊:“宗主!挖到了!出一角了!”
金瑤面大緩,道:“快,繼續!全都挖出來然後打開,記得小心!”
他快步走回殿後。於此同時,天邊七八蒼白的閃電扭曲著爬過,須臾,霹靂陣陣。
了天外之象,藍曦臣若有所思地道:“這雷雨來得蹊蹺。”
那邊,魏無羨和藍忘機坐在一起,江澄坐在一旁,金凌把自己的團也拖了過去。
嘩嘩的雨聲中,好一陣尷尬的死寂,誰都沒率先開口。不知爲什麼,金凌似乎很想讓他們流一番,瞅來瞅去,忽然道:“舅舅,多虧你剛纔截住了那琴絃,不然就糟了。”
金凌在笨拙地給他舅舅說話,痕跡十分刻意,反而讓局面變的更尷尬。江澄的臉黑了黑,道:“你給我閉!”
若不是他緒不穩,沒牽制死金瑤,使他到隙襲這邊,也不會自己落敵手。而且,其實魏無羨和藍忘機完全可以自行避開那琴絃。就算現下藍忘機沒了靈力,魏無羨靈力低微,但手還在,縱使無法攻擊,閃避還是做得到的。
遭了呵斥之後,金凌訕訕地閉了。江澄抿起,不再開口。
魏無羨也什麼都沒說。
若是換了以前,他多要嘲笑一番江澄,被人激了幾句就不了,教人鑽了空子,可如今想想金瑤說的那些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江澄已經知道真相了。
這時,藍忘機又在他背脊上了兩下,魏無羨擡起眼,見他並無震驚神,目幾乎可以說得上和,心中一,忍不住低聲道:“……你知道?”
藍忘機緩緩點頭。<>
魏無羨輕輕籲出一口氣,道:“……溫寧。”
隨便原先是溫寧拿在手裡的,現在落到了江澄手裡,若不是溫寧自己給的,離開蓮花塢的路上,他決不會對此絕口不提。
若不是溫寧還沒找到這兒來,魏無羨此時必定已瞪向了他。
他帶著一微微的惱意道:“……我再三叮囑過,讓他不要說的!”
冷不防,江澄開口了:“不要什麼?”
魏無羨一怔,和藍忘機一起過去。只見江澄一手捂心口,涼颼颼地道:“魏無羨,你真無私,真偉大。做盡了好事,還忍辱負重不讓人知道,真讓人。我是不是該跪下來哭著謝你啊?”
聽他毫不客氣,話語中滿是譏諷之意,藍忘機面一寒。
金凌見藍忘機神不善,連忙擋在江澄之前,生怕藍忘機一掌打死他,急道:“舅舅!”
魏無羨的臉也有點難看起來。
他從沒指江澄知道了真相之後會立刻與他冰釋前嫌,卻也沒想到說話還是這麼不好聽,無語片刻,道:“我沒說讓你謝我。”
江澄“哈”了一聲,道:“那是,做好事不求回報,境界高嘛。和我當然不一樣。怪不得我父親在世時常說你纔是真正懂江家家訓、有江家之風的人。”
魏無羨聽不下去了,道:“行了。”
江澄厲聲道:“你最懂!你什麼都強過我!天資修爲,靈心,你們都懂,我境界低——那我是什麼?!?!”
他猛地手,似乎要去揪魏無羨的領,藍忘機一手攬住魏無羨的肩頭,把他護到後,另一手重重拍開江澄,目中已出怒火。<>他這一擊雖不含靈力,勁力卻甚強,震得江澄前傷口又崩裂,頓時鮮狂涌。金凌驚道:“舅舅你的傷!含君,手下留!”
藍忘機則冷聲道:“江晚,口下留德!”
藍曦臣把上外袍下來,蓋在冷得瑟瑟發抖的聶懷桑上,道:“江宗主,切勿激。你再吼兩句,傷勢更重。”
江澄一把推開手足無措扶著他的金凌,在口胡拍了幾把,止住流。雖然失,可氣又止不住地往腦上涌,臉忽白忽紅,道:“憑什麼?魏無羨,你他媽憑什麼?”
魏無羨從藍忘機肩頭探出個腦袋,道:“什麼憑什麼?”
江澄道:“我們江家給了你多啊?明明我纔是他兒子,我纔是雲夢江氏的繼承人,這麼多年來被你一頭。養育之恩,甚至是命!我爹我娘我姐姐還有金子軒的命,只留下一個因爲你沒爹沒孃的金凌!”
金凌周一震,肩頭耷拉下來,神也略略萎靡。
魏無羨了脣,終是沒說什麼,藍忘機回過,握住他的手。
江澄大罵道:“魏無羨,究竟先違背自己誓言、背叛我們江家的人是誰?你自己說說,將來我做家主,你做我的下屬,一輩子扶持我。姑蘇藍氏有雙璧我們雲夢江氏就有雙傑,永遠不背叛我不背叛江家,這話是誰說的?!我問你這話都是誰說的?!都他媽被你吃下去了?!
他越說越激:“結果呢?你去護著外人,哈哈,還是溫家的人。<>你是吃了他們多米?!毫不猶豫地說叛逃就叛逃!你把我們家當什麼?!好事都被你做盡了,做了壞事卻每每總是不由己!不得已!有什麼難言之的苦衷!苦衷?!什麼都不告訴我,把我當傻瓜一樣!!!
“你欠我們江家多?我不該恨你嗎?我不能恨你嗎?!憑什麼現在我好像反而還對不起你了?!憑什麼我非要覺得這麼多年來我他媽就像個丑角?!我是什麼東西?我就活該被你的輝燦爛照耀得睜不開眼睛嗎?!我不該恨你嗎?!”
藍忘機猛地站起來,金凌惶恐地擋在江澄之前,道:“含君!我舅舅傷了……”
江澄一掌將他拍得趴下了,道:“讓他來!我怕他藍二嗎!”
可是,捱了這一掌後,金凌卻愣住了。
不是他,魏無羨,藍忘機,藍曦臣,全都不了。
江澄,哭了。
他一邊從眼中流下淚,一邊咬牙切齒地道:“……憑什麼……你憑什麼不告訴我!”
江澄了拳頭,像是要砸別人,像是要砸自己,最終,還是砸在了地上。
他應該是可以義無反顧地憎恨魏無羨的。但此時此刻,正在他運轉靈力的這顆金丹,卻讓他無法恨得理直氣壯。
魏無羨不知該怎麼回答。
一開始,就是因爲不希看到這樣的江澄,所以才決定不告訴他。
他答應過江楓眠和虞夫人什麼,他都牢牢記在心裡:好好照顧扶持江澄。這樣一個爭強好勝到近極端的人,如果得知了這件事,終其一生,都會鬱郁不快,痛苦難堪,無法直視自己。他心裡永遠都會有一個過不去的坎,總是惦記著他是靠著別人的犧牲才能取得今日的就。這本不是他的修爲和就。他贏了也是輸了,早就沒有資格爭強好勝了。
後來,則是因爲累金子軒和江厭離因他而死,更沒臉讓人知道。在那之後告訴江澄這件事,就好像在推卸責任,急於表明自己也是有功之人,告訴江澄你不要恨我,你看,我也是爲江家付出過的。
江澄哭得無聲,淚水卻已橫七豎八爬了滿臉。
當著人前哭得如此難看,這對曾經的他而言,是絕不可能的事。而且從今以後的每時每刻,只要這顆金丹還在他,還能夠運轉靈力,他就會永遠記得這種。
他哽咽著道:“……你說過,將來我做家主,你做我的下屬,一輩子扶持我,永遠不會背叛雲夢江氏……這是你自己說的。”
“……”沉默片刻,魏無羨道:“對不起。我食言了。”
江澄搖了搖頭,把臉深深埋手掌之中,“嗤”的笑了一聲。
半晌,他悶聲嘲諷道:“都這種時候了,還要你來跟我說對不起。我是多金貴的一個人哪。”
江宗主出言總是帶三分譏諷,只是這一次,嘲諷的卻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忽然,他道:“對不起。”
魏無羨愣了愣,無意識了下,道:“……你也用不著說對不起。就當我還江家的。”
江澄這才擡起臉,眼球佈滿,紅著眼眶看他,啞聲道:“……還我父親,我母親,我姐姐?”
魏無羨按了按太,道:“算了。過去的事了。都別再提了吧。”
這並不是什麼他喜歡不斷重溫的舊事。他不想再被迫回憶一遍自己清醒時被剖丹的,也不想被被迫反覆強調提醒,這是什麼樣的一種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