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清晨。他們離開月池家。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的行李並不多。準確來說。對於這個家已經沒有多歸屬的實在也不知道有哪些東西是自己非要帶走的。天還沒亮就起了床。燈之下對著一大堆雜呆。最後還是家明幫忙過來選擇了一些。事實上真正難以抉擇的是兩個布偶。一個是最初的大熊貓。另一個則是四年前買的一隻獅子。總不好全背著帶走。至於母親留下來的一些東西。則是一樣都沒帶。

“媽媽……還是會希留在這裡吧……”

於是到天亮的時候。他們收拾起不大的包裹。由家明幫忙提著。薰則將打了補丁的大熊貓玩偶背在背後。看起來儼如背了一個大孩子的。的左臂之上裹著石膏。石膏上畫著無聊的塗。左由膝蓋往下地纏著繃帶。穿鵝黃的連。這副有些不倫不類的打扮令的形象介乎於與之間。像是背著包裹準備出去旅行的學生。又像是早早地結了婚如今跟著丈夫回去鄉下的年輕妻子。至旁若無人地背著打補丁的玩偶這一形象在同齡人當中確實是絕無僅有的獨特。

出門時吹過來清涼的風。天邊飄著白紗般的晨霧。整個月池老宅顯安靜。但遠遠近近的房舍間亮著的燈則顯示著大多數人都已經起床開始活。約約從樹林中傳來清晨的鳥鳴聲。人影從路邊走過。

家明背著兩個包。薰背著熊貓。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過安靜的道路。道路邊有人回頭或是停下來看他們。目中帶著些疑。但終於也沒有人敢上來問些什麼。離開宅大門時。兩人站在路邊朝裡面看了一會兒。純日式風格的古樸建築。古老的山林鬱鬱蔥蔥。將一切事覆蓋其中。圍牆沿著半山腰朝視野兩側環抱過去。

“夏季還真是消暑的好地方啊……不用再跟什麼人告別了嗎?”

“早上跟媽媽說過再見了。”

以，能回來的機會恐怕不多了。”

不來了。”

出一個純淨的笑容。家明過手去了的頭。像是小孩一般的了頸項。

“走吧。”吐出一口氣。家明在前面。薰跟了上去。

兩道影在晨之中。遠離了那座古老而幽深的宅子。

這個時間點上。月池政空大抵也知曉了兒的離開。並且多明白。無論之前因為這個古老的家庭而承了多的痛苦。有過多的羈。如今已經完完全全地斬斷了這一切。對於這兩個人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的離開。他們心中有著怎樣的想法都好。卻沒有人敢再在其中做任何手腳。甚至不敢再出面跟他們說什麼再見。以期待日後再利用關系達某些目標。

或許是這種沉默中帶有太大的力量。薰從小而來的沉默與掙扎。到那天晚上的浴。安靜等待死亡的景。家明這些天來看似溫和卻將所有人都拒絕開的表現。無論是月池家的長老們月池政空還是月池哲也這等並不多麼理智的人都能約到一件事。假如在這種時候他們過去做些敘舊彌補之類的蠢事。這位在四年前就能夠在殺死了守滄之後全而退的男子怕是會立刻開來。拿槍轟所有人的頭。替薰斬斷所有不必要的牽連。

兩人在外宅的公路邊等到了去東京市區的公車。隨後從市區專車去機場。雖然玩偶看起來仍然奇怪。但兩人看起來便像是一對出門旅遊的學生。薰將熊貓抱在懷裡。目新奇而喜悅地看窗外的風景。許多年來。能讓這樣輕松地欣賞風景的時間實在不多。即便是在江海的那幾年。也不曾有現在的這種心。

買了機票。隨後兩人在機場附近的咖啡廳裡等待一會兒。十點多上了飛機。一個多小時後。抵達劄幌附近的新千歲機場。其後在劄幌市區吃午飯。

行程基本是家明來定。薰也沒問什麼。午飯之後又開始乘車。幾度周轉。由劄幌乘電車去小樽。再由小樽轉車去往附近的城市。整個下午就在不斷的乘車轉車中過去。北海風景怡人。但是最富盛名的薰草田在七月底已經開始過季。不過這時候雖然看不到大片大片花海延綿到天際的那種壯觀。所見的風景依舊是相當的迷人。薰對這些東西雖然有所了解。但親眼見到卻是第一次。家明偶爾介紹兩句。電車或汽車駛過花樹海的時候。便靠在窗前看著。這個時間點上。北海道的氣溫已經開始下降。家明找了一件便從包裡找了件外套給披上。

小樽是北海道最著名的旅遊城市之一。歐洲風格的華建築運河港口都別有一番。他們在這裡逗留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家明選了幾件要拿回去給靈靜和沙沙的薰草小製品。隨後才再次乘坐大離開。這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夕在海面上幻化的金黃。士便在大海與起伏的薰草田間的道路上蜿蜒而過。

雖然已經盡量低調。不過在大上還是到了一番搭訕。

在大旁邊的一對。看來也是出來旅遊的大學生搭了幾句話。此後那男生便時不時地跟家明這邊聊起來。雖然回答的多半是家明。但可以看的出來。那人的目標是披了服抱著大熊貓坐在家明邊的即便上打了石膏繃帶看來像個病號。薰還是要比這人邊的朋友可太多。那方察覺出男友的目的。說話之間便有些刻薄。這番談最終也有些悶悶不樂。

大抵達終點時。天將將夜。那是一個不算大的海濱小鎮。溫馨的燈中。顯的麗而安靜。下了車。微鹹的海風便吹了過來。傳來海浪的聲音。家明踩了踩地面。張開雙手:“我們到了。

”

“老師來這裡是……”

“做個告別。”家明笑了笑。“去找住宿的地方。洗個澡再說。”

他們在不遠的街道邊找到了旅店。略略洗去旅行的風塵之後。兩人換上休閑的裝扮。沿著街道一路尋找著此行的目的地。鎮子不大。十多分鍾後。一間位於坡道上的小拉麵館出現在他們眼前。招牌上寫著“漁夫海味拉麵”的字樣。不過裝修算不上正式。開在這種小鎮裡的店鋪。基本上也如同中國的大排檔差不多。晚上是給大家喝酒消遣的地方。當家明確定了眼前的面館。薰的才終於繃起來。手上有著因為張而泛起的微微抖。家明昨天隨意說起的那個名字。這時開始浮現在的心頭。

源賴朝創！無論對於家明有著怎樣的信心。這個名字放在黑暗世界。都絕不是可以輕忽的對象。察覺到一瞬間將調整到作戰的狀態。家明倒是笑了笑:“放松。沒事的。專心吃麵就好。”

推門而。暖黃的燈下。這是一間不大的店鋪。卻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來。店主人對於這家店布置的用心。顧客並不多。也就是五六個人的樣子。看來都是客了。在外面招待的是三十歲左右的老板娘。算不上漂亮。但是有著很溫和的笑容。能令人一看就到幸福的那種。廚房裡傳來忙碌的聲音。

家明與薰分桌而坐。打量著店鋪裡的擺設。薰點了一碗對傷勢沒什麼影響的拉麵。家明也點了幾樣食。老板娘去到廚房。不一會兒薰的面先上來。在家明的點頭下嘗了一口。雖然平素對食並不挑剔。但此時也能吃出來。面的味道相當好。雖然清淡。但是有勁道。充滿生命力的覺。即便比之許多名廚的手藝。也絕不會有半點遜。

明邊點的酒菜隨即也開始上來。四五樣東西。用的時間並不久。當上到最後一樣時。廚房的門簾掀開了。圍著圍端著盤子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幾名悉人與他打招呼時。薰忍不住將目了過去。

那是一名看起來像個漁夫的中年人——雖然看起來像個漁夫這一概念委實有些模糊。但放在眼前的男人上卻著實切。他的材魁梧結實。笑容健康。充滿生命力。上帶著雖然強有力卻並不傷人的鄉間氣息。隨意一瞥。便能讓人想起漁夫與海浪搏鬥一般的覺——這世界上總有一部分人是這樣。令人一看之下便產生直。他大概是司機。他大概是工人。他大概是律師。等等等等。而眼前。便是漁夫。

但那就是殺手之王。源賴朝創。

暖黃的燈下。他在家明面前坐了下來。

“很多年了。我一直都想看看……這家店到底是什麼樣的……”

*

接下來的時間裡。薰一直張地著不遠桌前的兩人。 但直到最後。他們沒有打起來。而只是如同朋友般的喝酒聊天。也不知他們聊了些什麼。一個半小時後。這場談結束了。家明帶著離開那家小面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