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先嘗了福晉說的素鍋，主料是豆腐，湯底是蝦，海帶和紫菜熬的。四爺不喝魚湯，嫌魚味腥，這是膳房的人都知道的。就算這樣，這碗素鍋湯他也是一口沒，只吃了兩塊湯裡的豆腐。

夏天天熱，膳房做菜用的又都是豬油、羊油和牛油，所以就算是清炒玉蘭片，四爺也是只吃一口就不再了。

幸好桌上菜品多，他一樣一口也吃了個八分飽。

等他放下筷子，從頭到尾只顧盯著他吃什麼菜的福晉也跟著放下筷子，雖然只吃了六分飽，但也一點都不了。

撤了菜，福晉侍候他喝茶，見他不吭聲不說話，只好自己找話題，就把今天抄了兩卷經的事拿出來說，從抄經說到昨天陪德妃說話都說了什麼。

福晉說話輕，表現的也是子溫順和善的一面。四阿哥一邊聽，一邊微笑點頭，認真仔細的看了今天抄的兩卷經，道：“真是辛苦福晉了。”

福晉溫笑道：“不辛苦的，額娘平日也是這樣。我不過跟著額娘學罷了，若能學得額娘一二分就是我的造化了。”

四阿哥聞言只是一笑。

宮中子不管是寵還是不寵的，日子都是難熬的。不管底下們是什麼面目，在外面願意讓人看到的都是好的一面。抄一抄經書，手中拿一串念珠，仿佛們就染上了佛祖的清高、淡然、出塵俗。

既然了俗，那功名利祿自然就遠離們了。不沾染紅塵世俗的人兒，好像那些惡的猜測也沾不到們上了。

所以經書，善念，就像宮中子頭上的發釵，上的錦袍一樣是必備的東西。

從小在宮中長大的四阿哥自然對此心知肚明。

福晉雖然進宮只有半年，但也已經慢慢學會了宮中人的生存法則。

四阿哥滿意的握著福晉的手說：“福晉明白就好，只是這抄經也不可太累了，福晉一日抄一卷就行了，只要虔誠，佛祖必不會怪罪的。再說，這虔誠又不是抄的越多就越虔誠？”

他說著了福晉的手腕，“這兩卷抄下來，你這腕子可要不了了，明日就不抄了，後日再抄吧。”

他讓石榴去拿藥油，坐在榻上給福晉了小一刻的手腕子，兩人才歇下了。

四阿哥如此福晉，四個大丫頭和福嬤嬤都高興極了，站在堂屋裡，聽著裡屋榻上兩人的靜響了有兩刻鐘才停下來，然後水，兩人洗過後，換了被褥才重新躺下休息。

躺在床上的四阿哥倒是很快睡了，福晉卻久久睡不著，睜著眼睛看著帳頂，瓜瓞綿綿的帳子上蔓蔓，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瓜圓頭圓腦的在重重花葉之下，看著就讓人想起孩子。

想會生下一個又一個的孩子，哥哥弟弟姐姐妹妹。

可轉頭看向睡的四阿哥，能給四阿哥生很多的孩子，而這院子裡其他的人也能生下他的孩子。

往四阿哥邊了，他迷糊著睜開眼，手把摟到懷裡拍了拍。

但的心非但沒有安靜下來，反而更加不安。

他會一直對好嗎？是不是只要做的一直這麼好，他就不會變？

可福晉心裡很清楚，不管做的多好，四阿哥會不會對好，卻不是由決定的。

做的再多，別的人還是會在四阿哥的心裡留下痕跡，會吸引他的目。

福晉痛苦的閉上眼，翻離開四阿哥的懷抱。

不能把一切都寄託在四阿哥的上，必須自己站住腳，這樣，無論四阿哥是不是會一直寵，都不會倒下去。

外間守夜的兩個小丫頭和兩個小太監一直瞪著眼睛，他們時不時的瞄一眼座鐘，當指針指到淩晨三點時，兩個小太監輕手輕腳的去喊人提熱水進來，兩個小丫頭則開始準備四阿哥和福晉早起洗漱的東西。

膳房專管早膳的是早就起來了，分出兩個大灶專燒熱水，門前半人高的大肚子銅壺排了一溜，裡面全是燒好的滾水。

各個阿哥院裡的小太監早就兩人一隊的排著過來提熱水回去，侍候主子們洗漱。

早膳備的多數是粥和麵點，大鍋粥全都是昨天下午就熬上去的，熬到現在豆子都開了花，米都熬出了油，香濃油。

麵點從餑餑到饅頭到鹹餡的包子，甜餡的糕餅，五香的、芝麻的，素的有豆腐、青菜、香菇、蛋，葷的有豬、羊、牛、蝦仁，有蒸的，煮的，烤的，炸的。

從南到北，香的、辣的、甜的、鹹的、鮮的下粥菜應有盡有。各小菜，各院主子吃的那一口也都備齊了。

膳房的老太監姓劉，另有一個姓牛的和一個姓馬的。劉太監是總管，什麼都一把攥，牛太監管牛羊豬狗鴨魚，馬太監管酒水和五穀。

一大早的，牛太監就去了慶司，他要盯著那邊給他們阿哥所膳房送的東西是不是鮮活。這邊只有劉太監盯著，馬太監站在他後。

早膳後阿哥們都要去上學，這一頓看著簡直，其實最要。

等熱水提的差不多了，劉太監站起來走到院中，等著各院主子們膳。馬太監跟著他，也眼不錯見的看著院子門。

誰知道劉太監下去誰拿這一攤呢？馬太監有上進的心，自然不得多從劉太監上多學點，其實他不得把劉太監的皮剝了披自己個兒上，劉太監四十多年的腦子啊，裡面該有多東西啊，他要能有他這腦子可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劉太監心知肚明，馬太監和牛太監的目都快把他從頭到外連心肝脾肺腎都照清楚了。頂著後的一次次瞄過來的眼神，劉太監心道小子，你還早的很呢。

他看了看天時，算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第一個來膳的，肯定是四阿哥。後面跟的就是三阿哥，五阿哥略慢一分，七阿哥和八阿哥一般就是前後腳。

果然，先跑進來的是蘇培盛的徒弟張德勝。他今年十三，山東人，個頭略低，一張不長的瘦長臉，臉上帶著憨厚的笑，若不是一直弓著腰，乍一看倒像外面街上的秀才。

這面相四阿哥看了一定喜歡，蘇培盛會挑徒弟。

劉太監心裡這麼想，臉上笑瞇瞇的迎上去，“怎麼是你小子過來？”

張德勝離了有三步遠就俐落的打了個千兒單膝點地，口裡甜道：“劉爺爺好！師傅使小的來是給爺爺您請安問好的！”

論起資歷來，張德勝管劉太監爺爺是正好的，蘇培盛要不是侍候了四阿哥，也該管劉太監喊爺爺。

想到這個，劉太監就想歎一聲人的命天註定啊，就算當太監也有命這一說。他當年要是也能分到阿哥邊去，現在別說讓人喊爺爺了，喊‘祖宗’的都有。

如今嘛，劉太監對著張德勝都要笑臉相迎。

“也問你師傅好！得了，我也不誤你的事，趕拿膳盒去吧！”劉太監讓開，自然有小太監領著張德勝進膳房。

膳房是個兩進的院子，左右通，全是一路通到底的大敞屋。正堂的四條長桌上已經擺好了膳盒，各院主子吃什麼其實早就分好了。

張德勝過來也不過是看一眼就讓人蓋上盒蓋提著走，也有臨時過來想吃這個想要那個的，膳房左右兩廂全是廚房，大師傅早備著幾個閑灶，防著有臨時點菜的。

蘇培盛今天讓張德勝過來就是因為昨天晚上，四阿哥明顯用膳用的不香，福晉剛進門才半年，可能還沒準四爺的脈。晚上這頓倒好說，早上出門前是必定要吃點實在的，還不能費事。

他就待張德勝，看李格格那邊有什麼吃的先端過來頂一頂。四阿哥的院子裡，還就李格格屋裡的吃食讓四爺滿意。

大概是兩個人口味相近。

所以張德勝在專放四阿哥院裡主子吃食的這張桌前問過來了，小太監指給他看，這是宋格格屋裡的，這是李格格屋裡的。

張德勝哦了一聲，指著那一小碟流油的咸鴨蛋黃說：“我看這個不錯。”

小太監都不用他說第二句的，直接拿出來放進四阿哥的食盒裡了，順便還搭了一籠蒸餅。

“李主子最這個包著這咸鴨蛋黃吃。”小太監還多解釋了一句。

張德勝就笑納了，又看著另外兩盤青翠碧綠的菜問，“這是什麼啊？”

小太監肚子裡罵他瞎眼，上笑道：“這個是黃瓜炒蛋，這個是清炒芹菜，那一盤是黑木耳拌元蔥。都是李主子吃的。”

張德勝一盤沒拉全要了，最後連李格格的綠豆百合粥都要了一甕走。

等他走了，小太監哭喪著臉跑去找劉太監了。

“劉爺爺，你看這可怎麼辦啊？”李格格的食盒裡只剩下一份粥，一籠象眼小饅頭，一碟烏梅糕，一碟香油鹹菜了。

劉太監也有些犯愁，他多做的那幾盤確實是給四阿哥預備的，但是沒想到張德勝這麼不是東西，一盤都沒給李格格留。

“趕的，再炒幾盤！這麼著送過去也太難看了！”他一聲令下，小太監飛奔去廚房傳話，再奔回來說：“怕是來不及了啊！要不，先用別的的盒子裡的菜？”反正菜都一樣，換幾個別的院子裡不起眼的主子的菜也沒什麼。

劉太監看看天，搖頭道：“不用，來得及。李主子膳都晚。”

果然，等到菜都炒好了，李格格那邊還沒膳，劉太監直接喚了個小太監把食盒送過去了。

小太監提著食盒進四阿哥院的時候，送完四阿哥回來的石榴剛好看到，見服這小太監不是院裡的，手中提著食盒直接往李格格院裡去，心道難道是膳房的？

不由得不平的撇撇。別的院裡的主子都是自己去膳房提，連福晉也不例外，李格格這邊居然是膳房著結。

可回到正院卻一個字也不敢提，因為早上四爺用膳用得多，蒸餅包著咸鴨蛋黃足足吃了兩張，綠豆百合粥也進了一碗，三盤菜，清炒芹菜、黑木耳拌圓蔥、黃瓜炒蛋都吃了不，黑木耳拌圓蔥更是快吃完了。

福晉高興極了，福嬤嬤更是讓人拿了銀子去賞膳房的人。

屋裡氣氛正好，進去時福晉還在說四爺下次再在正院用膳，待膳房必要有這道黑木耳拌圓蔥。

見大家都在說笑，石榴想了下，把剛才那點事都咽回去了。不過是小人結李格格罷了，說了又能怎麼樣？只是讓福晉白生場悶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