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原本是想瞞著的，聽問起才告訴：“快要過年了，朕不想讓這些晦氣事影響了你的心。”

李薇這些年經過的事也夠多了，倒是沒嚇著，就是皇后如果真的重病了，那絕不是小事。不能被蒙在鼓裡。

這麼說，他沒辦法就說太醫的第一封摺子就只有脈案而無藥方，當時他們就不敢用藥了。

“朕讓他們勉力醫治，宮裡跟園子裡離得遠，資訊不暢，病又急如水火不能拖延，朕便把這事給十四了。”

李薇才發現確實有段日子沒見著十四爺了。

新年終於到了。圓明園裡展開了盛大的慶祝活，每晚煙火都會映紅半邊天，跟京城那邊的煙火相映趣。

園中豎起了無數的雪雕與冰雕，侍衛們以冰嬉、箭、布庫等決出勝負，以搏聖寵。

宮裡的主子們基本上都知道皇后病了的消息，可現在卻沒有人提起這件事。

李薇日日陪著太后在牡丹臺聽戲取樂，因距京甚遠，到園子裡的客人都會留宿園中。不過因為幾乎都是像十三福晉兆佳氏、十四福晉完氏這種親戚，所以也沒有什麼生疏。軍機大臣像張廷玉等則是被四爺暫時安置在了阿哥們來讀書時住的天深。

的心裡就像墜了個鐵疙瘩，沉甸甸的吊著。讓人又噁心又不安。

皇后的病如何了？嚴重嗎？

自己心裡焦急，不能告訴孩子們讓他們也跟一塊急。不能跟四爺說，因為他看起來本不想提這件事。只能讓常青和玉煙去打聽。

常青道一直到初八，弘暉都在園子裡。不過初九後就回京了。

玉煙道大格格初三就被送回去了。

而今年到園子裡來的客人中，能拿到的去牡丹臺被招待的眷名單裡，並沒有烏拉那拉家都統府的人。

倒是弘昐說在前頭看到都統星輝了。這表示烏拉那拉家今年還是有人來了的。

李薇松了口氣。

不是傷其類，而是並不想改變現在的勢。已經習慣現在的環境了，一點都不想改變。

或許沒人相信對皇后那個位子一點意思都沒有。但確實真心的期盼皇后能好起來。

過了正月十五，剛剛鬧過花燈，吃過元宵，四爺就以五格教子不嚴為名奪了他的一等公爵位，改由其父費揚古之二子富昌承襲。

因為爵位還是照舊落在了烏拉那拉家人的頭上，所以京裡倒是沒對這個有什麼反應。

二貝勒府裡，弘時吵著鬧著說：“今年過年玩得一點都不開心！”

弘昐心道過年時著你那是因為皇后的事，不過現在弘暉也回京了，把弘時這個鬧事的給送到園子裡倒是正合適，所以大度道：“既然這樣，我送你去園子裡吧？”

弘時在他二哥這裡上當騙不止一兩回，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懷疑道：“……真的？”是想讓他去看住弘昤和弘昫吧？

弘昐笑瞇瞇的：“二哥說的你還不信？”說罷就讓人準備車馬，一刻都不耽誤的親自把弘時送到了圓明園。

弘時攢了一肚子的八卦要跟人說，可惜在他二哥那邊說了就要罰，到了額娘這裡就可以說個痛快了！

他捧著茶碗吃著薩其瑪繪聲繪的說起了發生在承恩公府的一樁樁故事。

先是五格福晉的誥命被奪了以後，就要帶著剛安回老家黑龍江去。可惜剛安不肯回去，非要留在京裡，哪怕日後他阿瑪的爵位不能給他也沒關係，給弟弟也可以。

“還說五格打算把他福晉給休了呢。”弘時歎道，“可惜這一聽就是胡扯的。”

過年時承恩公府自然是大門閉。可惜一過完年後，五格頭頂上的爵位也沒了。

“真是風水流轉。當年五格襲了這承恩公就把他哥從主屋給趕出去了，現在他兒子廢了，福晉沒誥命了，他也頭了，到他被他二哥給趕出來了。”弘時真覺得這人有時不能太不要臉，不然日後被打臉的就不知道是誰了。

“還有呢，”弘時跟說書的一樣，喝口茶潤潤嚨繼續說，“五格的二哥富昌倒是說五格能繼續在府裡住著，就是要搬回原來的院子去。五格怎麼肯留在府裡讓人嘲笑？帶著家小就搬出去了。”

“您猜，是誰收留的他？”弘時會賣關子的。

早就知道的李薇為了給兒子捧場，從桌上的盤子裡拿了個花生糖塞到他裡，道：“不知道，快說吧。”

被‘打賞’過的說書先生就滿足的繼續了，道：“是五格他大哥，星輝。他還自掏腰包給五格買了座宅子。”弘時搖頭，略帶讚歎的說：“還是星輝會做人啊。現在人人都說星輝好了，五格不地道，他得意時就把大哥給攆出去，把兄弟之拋到腦後，現在他落魄了，還是他大哥念舊。”

弘時心裡清楚，星輝這麼做是真念舊還是踩著五格抬高自己都不好說，反正人家事做得漂亮。

三月間，春回大地。

四爺今年不去南邊也不去北邊，就是打算往直隸走一趟，順道去看看山東。他還是不放心，所以忙完親耕節就帶著弘昀走了。

臨走前，太醫院兩位院判被宣到園子裡來，他親自垂問了皇后的病如何？

黃升侍候了兩代帝王，後宮裡的事見慣了。皇后在萬歲心中是個什麼份量，他一清二楚。

他沒說什麼漂亮話，直言皇后大概是天年不久了。

皇后上次昏厥後再醒來就仿佛一直無法睡般，哪怕用了重劑量的安神藥也不行，昏昏沉沉的就是睡不。

可面上還看不出來。連黃升都佩服皇后的心如此能忍。但他沒辦法的是皇后似乎對治癒並不報希。

直白的說，皇后不想活了。

病人都不想活了，他們就是拿著仙丹也喂不進去啊。

皇后就道想面見萬歲。

但以皇后現在的，誰敢把從床上抬下來用車送到園子裡來？顛上一路出了事算誰的？

可萬歲也不是應聲蟲，皇后說一聲想見他，他就願意回宮見一見皇后。

黃升自己是自認沒這麼大臉，所以他乾脆提都不提。

九洲清晏裡，李薇給四爺收拾行李。這次他去直隸就不跟著了，有弘昀在也不怕他沒人照顧。何況這一趟去是忙正事，跟過去就是添了。

四爺坐在那裡看吩咐人連冬天的斗篷厚服都帶上了，厚靴子帶了好幾雙，還有手爐等，他笑道：“這都開春了，你讓人帶這麼多冬天的服做什麼？”

“春捂秋凍是老話了，聽了準沒錯。”李薇指著榻上的那張羊皮褥子說，“這個也卷上。”

四爺笑不可抑：“你這是打算把宮裡搬空了都給朕帶上？”

他不知道他現在有點認床了，好幾次從萬方安和換到九洲清晏時他都有幾晚上睡不好。後來發現了，就讓人連床上的鋪蓋都帶上，本想看看要是不行就連床都換了。不過發現只要是原來的被褥他就能安穩睡著了。

這一路出去路上住的地方更不可能跟園子裡比，他的年紀也不小了，白天忙個不停晚上再睡不好怎麼行？

皇后重病的事也給敲了警鐘。

依稀記得雍正似乎並不長壽……

李薇拉著四爺待，讓他出去要好好吃飯、睡覺，讓太醫一早一晚的請平安脈，現在變天快，早晚涼中午熱，記得及時添加。冷的時候要趕換上厚服，不能扛。

“有一點不好了，覺得上冷了，頭暈頭痛都要趕說。”待完他，再把弘昀拉過來囑咐一遍，連張起麟都被叮囑了幾遍：“你主子爺是什麼樣的你侍候慣了也清楚，拿著行事曆照著時辰盯著他用膳睡覺，這是你主子爺自己定的，你只管放心大膽的照著上頭的做，回來我賞你。”

四爺就在一邊含笑聽說著，下頭的張起麟悄悄看他的眼，四爺就道：“聽你貴主兒的。”

揮退旁人，他湊到跟前笑道：“連朕都要聽你的。”

李薇是知道自己跟他出去一趟有多折騰，貴妃既是份又是累贅。要是真能扮個小丫頭跟著他出去倒簡單了。

這麼說，四爺哈哈大笑，摟著搖晃幾下，道：“朕捨不得。要是朕有神通，就把你變做手指大小，朕捧著帶在上就好了。”

兩人說著傻話，互相逗笑。張起麟此時悄悄進來，四爺看到他隨口問：“什麼事？”

張起麟垂頭道：“回萬歲爺，大阿哥在外頭求見……”

四爺歇了笑，問：“他有什麼事？”

張起麟頭都不敢抬，道：“大阿哥可能是為了皇后來的……”

四爺放開李薇，沉片刻：“你去告訴大阿哥，朕與皇后多年相伴，深厚，皇后病重，朕心焦似焚。聽太醫提起皇后重病，恐鴛鴦失伴，幾不忍聞……”

李薇怔愣的聽他說完，最後道：“讓他回去吧。”

張起麟：“是。”說罷倒退著出去。

外頭，弘暉聽完張起麟的話半天沒。

張起麟低聲勸道：“大阿哥，快回去吧。”

弘暉悵然的對著殿門一揖首，轉踉踉蹌蹌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