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嫮站起了，謝莘拉了拉，對搖了搖頭，意思是說，此時不可出頭，謝嫮對謝莘微微一笑，將謝莘的手拉開，便走到了李蔻麵前，先給在場長輩行了個禮，姿態規矩的冇話說，然後纔對李蔻笑的說道：

“李姐姐，你口中的二老爺可是說的咱們謝府二老爺？”

李蔻將上下打量了一圈，先前進來的時候，兩人打過照麵，李蔻也知道這就是二房的姑娘，眸中含著些許輕蔑，說道：

“是啊，就是府上二老爺。”

“府上二老爺是我爹爹，我排行第五，先前就是聽李姐姐在說我爹爹，我才湊上前來聽一聽的。不知李姐姐剛纔說我爹爹去貴府送禮，可現下不年不節的，我爹爹去送什麼禮呀？”

謝嫮一派小孩的天真姿態，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就人覺得純真，李蔻一曬：“我哪兒知道你爹爹去送什麼禮，你回去問問他不就知道了嗎？何苦來問我呢？”

“好姐姐，你就告訴我吧。我爹爹總是告誡我和姐姐，子當恪守宅，外宅一切不得乾涉，我就是去問，爹爹也不會告訴我的，既然我爹爹又跪又求，又拉又扯的，指定是遇上什麼難為事了，雖說子不得乾涉男子外宅事宜，可是為人子又如何真的對親爹爹不聞不問呢，由得旁人說什麼是什麼，那豈非和禽無異？”謝嫮說的聲兒又甜又，語調也是不急不緩的，人聽了不由自主的就跟著的話頭走了。

這番話連消帶打，弄得李蔻麵上也出了紅緋，謝嫮那句‘子當恪守宅，外宅一切不得乾涉’確實有些汗，因著被謝府的老夫人纏的，那大夫人趙氏也是像盯著香餑餑似的盯著，不想起臨行前母親的吩咐，並告訴了謝家此時正打的主意，千萬仔細，不可應下謝府的任何事，正一路打諢，苦思破解之計時，偶然間想起父親對謝府二老爺的評價——寒磣。李蔻想對癡纏不休的邢氏們表一表自己的立場，免得們真以為是個好糊弄的。

本以為自己說了那些話，老夫人和大夫人應該是懂了的意思的，謝府二老爺不寵，自然是不會有人站出來替他說話的，若是換了謝府的大老爺和三老爺，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說的。

可是冇想到，這謝家二房裡倒還真出個勇士，瞧著眼前這花骨朵般的小姑娘，李蔻那是輕視到了心底了，心想，就是老子此時在眼前，都敢當麵去說，何況是這小丫頭，雖然被刺了一下，但李蔻很快就尋回了氣場，對謝嫮說道：

“你這姑娘好生奇怪，你爹爹有什麼難事我怎麼知道？”

謝嫮腦袋一歪：“可是，李姐姐先前不是說的有頭有尾，還說我爹爹又跪又求什麼的，你都見著這麼私的事兒了，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姐姐不說個清楚，那我們怎麼能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呢？怕不是說了耍著我們玩兒的吧？”

李蔻麵上一怒：“胡說，我怎麼說的不是真的，我必是瞧見了，聽見了，這纔會說那番話的。你爹爹為了職，自己不要份和臉麵，他敢做，還不許我說了嗎？”

謝嫮鬆了口氣，終於等到提起‘職’的事了，彎起了，做恍然大悟狀，說道：“我可真是孤陋寡聞，原來李姐姐的爹爹竟然還有權利封進爵啊。”

說到這裡，在場眾人全都一片嘩然，大夫人趙氏一直默不作聲的坐著，直到聽見這句才覺不妙，想要上前去訓斥一番謝嫮，後宅妄論事已是大忌，竟然還口無遮攔的說出那句話，什麼李大人封進爵都出來了，好一張利，是將黑的說了白的，明明是爹送禮走後門不，可被這麼一帶而過，最後，竟然變了李大人賣弊爵，要是今兒這話傳出去，那他們謝府可真就和尚書令府對立了。

李蔻也是被那句話嚇得六神無主，已經十三歲了，知道臣子不可能給旁人封進爵，若是此話被傳出去，傳到了聖上耳中，那李家該當何罪名還是知道的。

一時腦子糊塗，就是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給那丫頭繞進去了，如果與爭執謝二老爺走後門送禮一事，那就更加映證了爹爹徇私舞弊，這若是鬨起來，可是軒然大波，不可收拾的。

急得小臉漲的通紅，指著謝嫮怒道：

“你，你胡說！我什麼時候說我爹爹……是，是……”

再怎麼生氣，李蔻也不敢將那句話再重複一遍了。

謝嫮見這樣，整個人倒是更加輕快了，就像是花瓣上的晨，清新的人心曠神怡，微微一笑，用帕子掩了掩，說道：

“本來我也不相信李大人會做那大逆不道的事。若不是李姐姐一口一個我爹爹又跪又求，我也不會那麼猜想，如今看來，倒想再請李姐姐說一說，我爹爹當時可是又跪又求的了？”

李蔻隻覺得四肢發，整個人像是被泡在了冰桶之中，從小到大，從來冇有一個人敢這麼和說話，說的話那麼嚇人，可偏偏又人不知道該怎麼回，生怕再鬨大了。

掃了一眼老夫人邢氏，隻見抬手按著大夫人趙氏，擺明瞭是不想攙和小孩兒之間的事兒，更何況李蔻想起來，自己先前想拿謝二老爺做垡子譏笑，也是想落一落邢氏的臉麵，省得一直糾纏，如今再要開口求助，那是萬萬不能的。更何況，李蔻還有理智，知道這件事不能再癡纏下去了，眼前這謝五本就是個滾刀，年紀小，纔不怕鬨出什麼，事後隻要一句‘年紀小，不懂事’就可以糊弄過去，可是不同，已經是十三歲，明年就可以議親了，此時若是傳出什麼事，可是害了一輩子，可不敢再意氣用事了。

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萎了肩頭，小聲的囁嚅了一句：

“是，我突然想起來了，是我記錯了，府裡的二老爺冇有又跪又求，隻是尋常說話。但他送那些禮我可冇有說謊，改明兒我便人送回來，免得你這丫頭，又說我們李家稀罕你爹爹的東西，到時候咱們可說不清楚了。”

相比於李蔻的失意，謝嫮就明顯輕快許多，說道：

“李姐姐客氣了，原本就不是多大的事，我爹爹自苦讀聖賢書，聖人禮道訓導，上門做客自然是要攜禮而的，李姐姐的爹爹比我爹爹大那麼多，我爹爹就算是個晚輩上門拜見也是該攜禮的，李姐姐若是代為退還，那……就不知是個什麼禮兒了。”

“你！”

李蔻被謝嫮這麼裡外一，眼淚竟然就撲簌簌的掉了下來，生生的被氣哭了。

邢氏看著謝嫮，瞇了瞇眼，這才站出來說道：

“好了好了。你也太冇規矩了，在客人麵前都在胡說什麼？冇的辱冇了你爹孃的臉麵，還不下去。”

邢氏這番話，自然是和謝嫮說的，語氣雖然不善，但是明眼人還是能聽出話中對這件事的態度，畢竟李蔻是外人，出言辱冇歸義侯府是真，一個小丫頭，竟然存了這種惡毒心思，縱然是天仙公主，謝家也是不敢再想了，這樣的媳婦娶進門，將來目中無人，家無寧日的日子還遠嗎？

若不是李蔻存心要下歸義侯府的臉麵，又豈能容謝嫮這樣放肆的說下去，現在看來，謝嫮確實有點口舌上的本事，從前隻覺得不說話，卻不想，一開口就殺退了這打上門的刀子。

謝嫮得了邢氏的訓，也不敢再多說，行了禮，就又著脖子回到了嚇得臉發白的謝莘旁。

邢氏雖然站出來說了‘公道話’，可是李蔻卻不想謝，早乾嘛去了？存心讓丟臉纔是！

哭著哭著，就再也不顧什麼禮數，掀了襬，就哭著跑了出去，謝無奈，隻好跟著後頭哄去了，心裡直苦，這位小姐的脾氣，可不是那麼好哄的啊！

一場聚會，就這樣鬨得不歡而散，姑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約而同的開始看起了那個不過說了幾句話，就讓人提心吊膽到現在的謝家小五來。

紛紛在心中暗一聲：果然會咬人的狗，都是不的。

謝嫮從前沉默寡言，看誰都像是在看地底的泥，傲的冇譜兒，對邊的任何事鮮有心，怒的，如今看來，怕隻是冇到的心罷了。

真要到了的心上，這姑孃的戰鬥力可不輸任何人。憑著三言兩語，就把人家氣哭，甩袖而去，謝衡和謝鈺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奇怪，心中微凜。

謝嫮既然有如此辯才，如此心計，那為何從前會那樣們的擺佈呢？當真人費解。

就在眾人對謝嫮的勇氣震驚的時候，謝嫮卻在心裡打起了突突。

這麼鬨，也不知是對還是不對。明顯的，李大人本就不會去幫爹，李蔻的態度，肯定就是李大人在家裡的態度，爹求的事，定然是做不的。既然做不，那又何苦還擔上這送禮寒磣的銜兒，自然是要補救一番的，能撿回多麵子，就撿回多，總比冇有一點麵子要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