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襄趴伏在虞品言肩膀上眺那些僵若木偶，麵如土的閨秀，衝們自得一笑，又故作傷心的埋哥哥頸窩，隨即想起小球兒的真實份，不免乍舌。

那裝滿寶石的荷包遞過來的時候，虞襄就知道對方的出絕對不簡單。可放眼整個熙和園，誰的出又簡單得了，故而並未深思。萬萬冇想到啊，隨隻帶著一個老嬤嬤，穿戴簡單又樸素的球兒會是當朝九公主。被帝後與太子保護的滴水不的九公主！

球兒音近九兒，再加上那圓滾滾的型，這昵稱取的太切了。

轉臉朝前方行走的兄妹二人看去，卻見小球兒還在一一的哽咽，樣子十分可憐。這孩子剛纔真以為自己要投河，被嚇住了吧？

虞襄心頭微微升起幾愧疚。

虞品言錯以為在害怕，輕拍脊背安道，“彆怕，哥哥在呢，誰也欺負不了你。”

“哥哥，我會不會給你惹了麻煩？父親是裕親王。”這可是個‘好爹在手，天下我有’的時代。

裕親王，固守西北封地拒不回京，皇上連下三次詔書都置之不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出一年半載，皇上便要向他刀，而他留在京中的原配與嫡早了棄子，今後也不知怎麼個死法。

虞品言深不見底的眼眸悄然流瀉出一戾氣，妹妹腦袋低語，“無礙，我永樂侯府不怕得罪他裕親王府。”

虞襄心滿意足的笑了。

棲閣，皇後端坐在主位，太子妃陪同客座，看見噎噎的小球兒，雙雙站起去迎。

虞襄冇法行禮，隻得做了個揖，神不卑不。

皇後笑著道一句‘好孩子’，然後將幺抱進懷裡拍，溫地問道，“球兒，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虞襄眼觀鼻鼻觀心，很是鎮定。

“……們搶我的燈，要打我，蓮子糕護著我，們就要死蓮子糕，讓蓮子糕投河。”小球兒著小鼻子，一句一句的敘述。

虞襄真恨不得衝上去好好親親這胖球兒。三言兩語就把那群人坑得死死的，果然是萌到深天然黑啊！

皇後臉上本還帶著三分淺笑，聽了這話立時寒霜罩頂。

虞襄略微低頭，眼睛一眨一眨的，淚水就出來了，含在眼眶裡落不落的樣子格外惹人憐。隻坐在那裡，一句話不說，旁人就覺得了天大的委屈。

“莫哭了，母後替你做主。聽嬤嬤說你想吃糖醋鯉魚？廚已經做好了，去洗把臉，和虞，和蓮子糕一塊兒去吃吧。”皇後輕的替兒淚，又拍了拍呼呼的小屁。

聽說有吃的，小球兒瞬間笑開了花，含著兩汪眼淚衝虞襄招手。

虞襄轉頭去看自家兄長，見他微微頷首纔跟著去了，剛繞到門外，就見一位尚宮領著那群閨秀緩步而來。方纔還不可一世的清河郡主眼下像隻落水的鵪鶉，正抖抖索索的掉淚；常雅芙麵上鎮定，腳步卻有些虛浮。虞思雨低垂著腦袋綴在人後，聽見椅的咕嚕聲，連忙抬頭看去，眼裡滿是哀求。

虞襄揚起下顎，橫起食指，輕輕在脖子上劃拉一道。看見虞思雨瞬間扭曲的臉龐，惡劣地笑了。

清河郡主與常雅芙顯然也看見了威脅意味十足的作，雙雙睜大眼睛。這人忒乖戾邪了點兒，一番唱作念打將們統統算計進去！早說出九公主的份不就什麼事兒冇有了嗎！這是存心整們啊！

經此一事，永樂侯府二小姐的惡名算是傳出去了，兇悍，刁鑽，還很會裝無辜。普通閨秀誰也不敢跟深，就怕什麼時候被上兩刀，當然也更加不敢得罪，隻因背後的幾座大山太牢靠了。

虞襄跟小球兒食的時候，一群閨秀正跪在棲閣聽訓。清河郡主被足三月，其餘人等罰抄經書百遍。這置算不得嚴苛，但皇後孃娘一句‘德行欠佳’已足夠讓們好幾年翻不過來。有婚約的怕婆家退親，冇婚約的怕嫁不出去，真悔得腸子都青了。

料理完諸事，皇後踱步到偏殿，隔著鏤空屏風看兩個小姑娘用膳。

未免九公主一次吃得太撐，每一道菜肴都隻準備三口的分量，用白玉小盅盛放。兩人一個裝哭一個真哭，能量消耗都很大，這會兒吃得極為香甜，很快就將各菜肴掃一空。唯餘下一顆紅燒獅子頭，小球兒手去夾，卻被虞襄一筷子走，放在邊作勢要吞。

小球兒眼的看著。

虞襄將獅子頭遞過去。

小球兒大喜，張去咬，虞襄卻在快咬住的一刻又將獅子頭收回。

小球兒隻咬到一團空氣，上牙磕了下牙，發出清脆的嘎嘣聲，然後含著眼淚，用控訴的眼神瞅著。

虞襄繃著臉，又將筷子遞過去，小球兒再次咬到一團空氣。如此調戲了三回，小球兒回回都要上當。虞襄實在是撐不住了，笑趴在桌上，見吃不著又想吃的樣子實在可憐，這纔將獅子頭喂進裡，換來一個激的憨笑。

陪同皇後一塊兒來的虞老太太尷尬不已，隻得轉著佛珠低頭唸經，來個眼不見為淨。

皇後卻毫不覺得生氣，反而掩輕笑起來。即已知道球兒份，卻還能如此大方自然的與相，不卑躬屈膝，不阿諛奉承，不伏低做小，眼中冇有虛假的熱，隻有對兒真切的喜，能逗兒哭，也能逗兒笑，讓變得鮮活無比，這已經大大超出了皇後的預期。這孩子很好，球兒需要的正是這樣一個古靈怪的玩伴，免得越發孤僻。

皇後止住笑，衝虞老太太招手，往正殿行去，坐定後開門見山道，“虞老太君，你這個孫本宮看上了，送宮中給小九做個伴吧。”

虞老太太遲疑道，“那……”

皇後襬手，“無妨，多派幾個嬤嬤伺候便是。”

虞老太太思量片刻，決定將虞襄的世和盤托出。凡事扯上皇家就簡單不了，虞襄伺候的是公主，份必定要與公主匹配，若是哪天事敗，還不得冠上一個‘欺君之罪’？也許況還會更糟，若是皇後孃娘起了憐憫之心，想給虞襄找個好婆家，這賜婚聖旨下來再暴了世，得罪的人也就更多。

現在的侯府丟了嫡，是害一方，屆時以假充真就變了施害者，非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雖說幾個丫頭婆子都已經理乾淨，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凡事往壞想總冇錯。故此，虞老太太就是瞞著全天下人，也不敢欺瞞皇家。

皇後聽完果然十分詫異，沉默片刻後喟歎道，“這裡麵竟然有如此一番波折，真是上天弄人。那真正的虞襄可找到了？”

“回娘娘，還在找尋當中。”虞老太太搖頭苦笑。

這純屬後宅辛，不足為外人道也。老太太能坦誠相告，這份忠心皇後十分用，卻也不提替找尋的事。且讓永樂侯府自己解決吧。真正的虞襄是生是死，境遇如何，誰也無從得知，把這事捂嚴實了也好多替鋪幾條後路。

自己權且當做未曾聽過。

思及此，皇後笑道，“莫急，憑易風的本事，總有一天會找到的。”斂眉思量片刻，繼續道，“虞襄被你們教養的極好，德行上佳，頭腦聰慧，行事大方。不做伴讀也罷，三五日便送進宮來陪陪小九，難得找到如此可心的玩伴。”

這事便算過了明路了。虞老太太舒口氣的同時連忙應承下來。

虞襄是被虞品言抱出宮門的，遠遠就看見虞思雨低垂著腦袋站在馬車旁，不知在想些什麼。老太太看見，冷哼了一聲，又看見等候在一旁的靖國公府的馬車，臉越發沉。

“老太君，能否借步說話？”靖國公夫人迎上前賠笑。

“免了，時辰不早，各歸各家吧。”老太太目不斜視的過去，親自掀開門簾，讓孫子將孫放車。

“老祖宗，我來扶您。”虞思雨乖覺的湊上去。

因有外人在，老太太下滿腔怒火，搭著胳膊登車。虞思雨略安定了幾分，衝騎在馬上的大哥討好一笑，也連忙爬進去，低眉順眼的坐在角落。

虞襄衝咧，然後掀開窗簾欣賞靖國公夫人青白變換的臉龐。常雅芙並不麵，想來是躲在車裡不敢見人。車慢慢滾，靖國公夫人的影逐漸淹冇在夜中，變一個模糊不清的黑點，虞襄這才安生的坐下，問道，“老祖宗，大哥真要跟那個芙兒姐姐親嗎？”

“這事兒懸著呢，小孩子家家的，莫問那麼多。”老太太閉目沉。

這樁婚事，是越看越不滿意。靖國公府的背信棄義一直是紮在心底的一刺，今兒見了常雅芙，這刺非但冇□□，反而紮的更深。當年意悔婚也就罷了，今日還與外人合起夥來誆騙小姑子東西。這是什麼病？表麵上是替襄兒解圍，暗地裡卻意討好清河郡主，這兩邊賣乖的把戲實在是拙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