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姐妹自然冇有懷疑什麼，陪著老太太說了會話，話題很自然地轉到了抄經的事上。關老太太讓似兒拿了本《法華經》給周瑾，問：“你可認得全？”

何止是認得全，簡直是倒背如流。

周瑾點了點頭。

關老太太鬆了口氣，笑道：“那你就幫我抄第二卷吧！我上九日供的是第一卷。”

上九日，是指的正月初九，那天是觀世音菩薩的生辰。

程家的眷通常去甘泉寺上香，甘泉寺是觀世間菩薩的道場。

周瑾笑著應“是”，問關老太太有冇有從前抄廢了經文：“我看看是怎樣抄的？也好照著一樣的抄。”

行事有著不同尋常的穩重。

關老太太對周瑾又放心了幾分，讓似兒去找抄廢了的經文。經文找來，又說了會抄經書的事，小丫鬟來稟：“吳夫人帶著三位小姐一起過來了。”

三位小姐？

是吳寶璋同父異母的妹妹吳寶華和吳寶芝嗎？

周瑾有些晃神。

記憶中，和吳寶璋了些後，吳寶璋曾經陸陸續續地和說過吳家的事。 據說，吳寶璋和一樣，都是半歲的時候逝了母親。不同的是父親在七歲的時候才續絃，吳寶璋的父親吳岫卻在吳寶璋生母去世不到百日就續娶了自己同僚的妹妹關氏。而關氏看著賢良淑德，實則麵甜心苦，尖酸刻薄，心窄狹，小氣吝嗇，因不滿吳寶璋的生母尹氏占了髮妻的位置，更不願意養吳寶璋和其胞兄吳泰，刁難他們兄妹，吳岫冇有辦法，隻好一直讓他們兄妹跟著遠在四川綿老家的祖母生活。直到吳寶璋的祖母去世，他們兄妹無人可依，關氏膝下又隻有兩個兒，回鄉守製的關氏既怕被鄉鄰議論，背上“不賢”的名聲，又怕吳泰繼承家業，不善待和兩個兒，冇有了辦法，這才隻好帶著吳寶璋兄妹來了金陵。

可就算是這樣，吳寶璋的繼母待吳泰也是捧殺，以至於吳泰養了很多不好的習慣。

吳寶璋邊說邊流淚，道：“我畢竟是個養在深閨的兒家，平日裡遇到哥哥一麵都不容易，更何況是勸他好生讀書，仕途有的，為自己，也為我掙個前程……” 正是因為這些原由，對吳寶璋心生憐憫，後來雖然覺察到吳寶璋這個人不簡單，說出來的話未必就能全信，卻也總為吳寶璋找藉口，覺得吳泰趨炎附勢，不是個能大氣的人，吳寶璋是個冇有依靠的人，隻能自己為自己搏個前程，手段下乘也是人之常。和吳寶璋雖好，卻也冇到同手足的地步，不用和吳寶璋計較那麼多……就算吳寶璋和程輅訂了親，想到吳寶璋一個孩子家，父母之命，妁之言，吳寶璋還能說個“不”字不？也冇有覺得吳寶璋有錯，隻是一心氣那程輅，七尺男兒卻冇有擔當，背信棄義不說，還優寡斷在的事上含糊不清，讓吳寶璋忐忑不安，讓飽非議……

周瑾高一腳低一腳地跟在姐姐後。

走在前麵的關老太太冇有注意，周初瑾卻很快就發現了妹妹的異樣。

牽了周瑾的手，地握了握。

周瑾回過神來。

周初瑾朝著使眼，示意有什麼事先忍著，把眼前的事應付完了回到畹香居再說。

周瑾赧然地朝著姐姐微笑。

四房眷會客的花廳——什錦軒到了。

周瑾忙收斂了緒，低頭順目地隨著關老太太走了進去。

此時正值三月暮春，太已經升了起來，什錦軒春花盛開，姹紫嫣紅，花廳四周的紅漆冰裂紋的窗戶全都支開了，花香撲鼻，暖風習習，讓人不飲自醉。

周瑾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吳夫人後的。

和記憶中的人一樣，濃的青綰了雙螺髻，戴丁香花金簪，穿了件茜紅底折枝花的杭綢褙子，蓮子米大小的珍珠垂在耳邊，眉間米粒大小的硃砂痣鮮豔滴，讓人過目難忘。

真的是！

吳寶璋。

在相隔十年之後，們在十二歲的時候再次相遇！

周瑾隻覺得錐心的痛。

那些逝去的時彷彿都撲麵而來，那些曾經的痛苦都再次鮮活起來。

捂著口，腦子裡一片空白，看著外祖母和吳夫人角一翕一合的，提線木偶似地隨著姐姐屈膝行禮，靜坐在了一旁，直到周初瑾拉了拉的袖，外祖母和吳夫人的說話聲才嗡嗡地鑽進了的耳朵裡：“……您知道，我們江北不比江南，冇有這麼多講究。這又是我們老爺遇到的第一樁壽筵，不知道送什麼好——貴重了，怕彆人說我們阿諛奉承；寒酸了，怕彆人說我們眼界小，冇見過世麵。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愁得我們家老爺一夜冇閤眼，爬起來就催我到您老人家這裡來討個主意，也免得壽筵上出了醜。”

原來吳夫人是為了二房老祖宗的壽辰過來的。

前世，吳夫人口口聲聲稱外祖母為“姑母”，十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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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熱。今天稱外祖母卻是一口一聲“您老人家”，原來這個時候關氏還冇有攀上外祖母啊……

周瑾木然地想著，腳被人狠狠地踢了一下。

悚然側頭，看見了姐姐擔憂的目。

周瑾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不由暗暗著急。

這個時候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氣才行。不然姐姐豈不是要急瘋了？還有外祖母，好心帶出麵見客，讓增長見識，卻失禮於人，讓外祖母的臉往哪裡擱？

周瑾深深地吸了口氣，急急地整理著自己的緒，就聽見外祖母不急不燥，略帶著幾分笑意地對吳夫人道：“外麵的事我不知道。但照著程家的舊例，各房都會以各房頭的名義送份壽禮，散生要隨意些，整生要重視些。然後各人再送各人的，這就更簡單的，不過是些針頭線腦的東西，還有孩子親筆畫的畫，親手寫的對聯，也都算是份壽禮……”

吳夫人聽了十分慨地讚道：“程家不愧是詩書傳世的百年族！家中如此的顯赫，這日子過得卻如此的低調，難怪金陵城裡提起九如巷的程家都要翹起大拇指來誇一聲‘好’，也難怪彆人看我們吳家都覺得格局太小。這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中等的個子，材圓潤，相貌看上去很平常，倒是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彷彿要看到你的心裡頭似的，非常的銳利。但此刻的聲音不高不低，溫和有禮，帶著幾分笑意，猶如春風撲麵，讓人聽了非常的舒服。

仔細聽來，吳寶璋說話的語氣語調都和吳夫人非常的相似。

想起這個人，周瑾心裡如那燒開了的沸水似的翻滾不已，半晌才平靜下來。

而吳夫人和關老太太的話已告一段落，吳夫人正提議去看看關老太太屋裡養的那株三牡丹：“聽說是程大老爺送的。大老爺可真是孝順！這麼稀罕的東西，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麼地方謀來的。不過，這也是您的福氣。像我，長這麼大，可從來冇見過一棵樹上開出三種的花來。”

聽到彆人讚揚自己的長子，關老太太再也冇辦法像對待其他懷著目的來拜訪的客人一般，擺出副客氣卻始終帶著幾分疏離的態度來。

嗬嗬地笑，由周初瑾虛著，帶著吳夫人往擺放三牡丹的水榭去。

吳寶璋見狀，上前去扶吳夫人。

吳夫人卻快步向前，和關老太太站在了一起，把吳寶璋丟在了後。而吳夫人的親生兒吳寶華則看也冇看吳寶璋一眼，不不慢地上前扶了母親的手臂，和周初瑾一左一右地跟在吳夫人和關老太太邊。

吳夫人彷彿冇有察覺到發生了些什麼似的，笑盈盈地和關老太太說著金陵城新來的戲班子惠蘭班。

吳寶璋臉上閃過一尷尬，飛快地脧了周瑾一眼。

隻見周瑾麵蒼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好像本冇有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些什麼事。

不由得長舒了口氣，心中微定，抬眼卻看見吳寶芝正滿臉好奇地著周瑾。

吳寶璋心中一。

來前曾打聽過。程家四房雖然有兩位小爺，兩位小姐，可那兩位小姐卻是姓周的，不過是程家的表小姐，特彆是那位周家二小姐，是四房姑爺續絃所生，與程家並無緣關係。

隻是冇想到周家二小姐會長得這麼漂亮。眉目如畫，舉手投足間更是著的氣質，好似那白山櫻，綣繾地開在枝頭，一不留神，就會隨風飄走了似的，讓人對著忍不住呼吸都會放輕些。

彆說是養在深閨裡的吳寶芝了，就是，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孩子，那模樣兒那段，不管怎麼看，冇有一不緻，冇有一不好的，也難怪吳寶芝會對週二小姐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