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這麼久麼？也就是說，他至還有一個月逍遙，琉璃悄悄的出了口氣。裴行儉卻低聲笑道，“你放心，如今軍營裡最忙的時節已過去，聖諭就算下來，待人馬到齊也需要好些日子，你只管安心養著病，我自會在家陪你。”

琉璃頓時有些面熱，趕換了話題，“可惜咱們家沒有《梁書》，不然倒是想聽聽陳慶之的列傳。”

裴行儉垂眸看著的臉頰上薄薄的紅雲，不由笑出了聲，“沒有也不打，他的生平我倒還記得一些，你要不要聽？”

這樣也行？琉璃訝然回頭看著裴行儉，臉上隨即便綻出了歡快的笑容——怎麼把這個茬給忘了？家裡的閒書雖然了些，眼前卻坐了一個活書庫，不好好下這種難得的病人福利，是傻的麼？

接下來這些天，每逢無事之時，琉璃便會讓裴行儉給講各種歷史人的生平故事，裴行儉的口才記都是上佳，看過的書又極爲龐雜，隨口娓娓道來，比唸書自是有趣得多。琉璃聽得津津有味之餘，不止一次想起過自己當年在太極宮咸池殿裡給武昭儀唸書的形，不由好生自愧。只是這份慨終究被憋在了心裡，沒與裴行儉多提起一個字。

閒日易過，轉眼便到了二月，朝廷的冊封終於到達西州，高宗正月二十一日正式下了赦書，封蘇定方爲伊麗道大總管，阿史那彌和阿史那步真爲流沙道安大使，而軍中各位副總管則是來自北面回紇部落兩個羈縻州府的都護們，顯然是完全採納了蘇定方不多用朝廷軍馬而以胡制胡的諫言。

三月中旬，副總管們率領的回紇騎兵還在半路之上，兩位安大使已先後抵達設於西州柳中縣境的大營，回程時不得途徑西州城，由麴智湛出面招待一番。

正值春，琉璃的子隨著天時回暖，早以漸漸的好了起來，二月間便徹底停了湯藥，如今也不過吃些丸藥與藥膳保養。裴行儉自是堅持讓多靜養些日子，縱然是春風如薰的晴暖日子，也不讓出門一步。只是當琉璃發現去歲做的一條子穿起來已有些時，便再也不肯多呆。

裴行儉拗不過，只得去問了一遍韓四，聽他木訥的說了一句“多活些對夫人不無益”，這才點頭不語。卻不知站在自己背後的阿燕，正微瞇著眼睛冷冷的看著韓四。

他回到屋裡時，琉璃正愁眉苦臉的靠著牀頭，聽到他的一句“可以出門轉轉”，騰的翻便坐到了牀邊，裴行儉忙按住了，彎腰撿起琉璃的底便鞋，幫穿在了腳上，嘆道，“雖是可以出門了，也是要循序漸進，難不你今日便去城外跑一圈馬？”

倒想跑馬呢，長史大人會應麼？琉璃只覺得鞋子似乎有些，忍不住也嘆了口氣，“真真是躺不得，連腳都變了”

裴行儉直起子，頗有些驚異的看了一眼，這才注意道琉璃的面孔的確比先前潤了許，眸子也更有澤，大約是因爲高興，雙頰上有抹嫣紅從雪白的裡了出來。他不由自主出食指，用指背在的臉頰上輕輕颳了一下，只覺得手之既潤且溫，角便揚了起來，“你這般模樣也敢說自己？”

琉璃嘆了口氣沒搭話。以胖爲雖是盛唐風氣，如今也算初端倪，至高門貴們多喜騎馬踏春、出行遊獵，雖然碩豔麗者還不算多，矯健明朗卻是主流，若是生得弱不風，多半會被視爲“子不好”。而上至高門，下至胡商，挑選正妻時，也往往傾向於生得有些福相，端莊大氣的子；倒是姬妾們，依然是以風流婀娜者最歡迎。這個當家主母生得……的確不夠面。也許應該把自己努力喂胖一點？

裴行儉見琉璃一臉的糾結的模樣，眉頭一挑，彎腰便把橫抱起來。琉璃冷不防的唬了一跳，正想問他發什麼瘋，裴行儉卻將在手中掂了兩下，笑道，“果然似乎沉手了一些，只是還太輕。”

琉璃翻了個白眼，這個時代，男人們的理想大約是娶頭母豬，不但潔白，而且可以一窩一窩的下崽……忍不住惡狠狠的道，“總有一天，我要沉得教你抱不起來”

裴行儉哈哈大笑，“固所願也，不敢奢耳”

兩人正鬧著，門外卻傳來了一聲通傳，“麴都護遣人來請，道是右武衛大將軍已到西州，請長史速去都護府。”

裴行儉笑著應了一聲，輕輕放下了琉璃，轉去拿放在牀頭的外袍，“是阿史那彌到了，只怕又要折騰到半夜，你不用等我。”

琉璃自然知道，前幾日裡，那位左屯衛大將軍阿史那步真便是在西州足足呆了兩天，都護府連擺了兩日的宴席，西州員們則人人都收了份皮，裴行儉收到的是幾張極好的狐皮，琉璃只看了兩眼，便被他給針線房，吩咐給做一件坎肩出來。

琉璃走上兩步，幫裴行儉繫上蹀躞帶，低頭笑道，“難不還要收幾張狐皮？倒是可以給你再做一件。”

裴行儉搖頭笑道，“哪能人人都似阿史那步真那般出手豪闊？況且阿史那彌與阿史那步真雖是同族兄弟，子卻全然不同，一個果決多智，一個嚴正寬厚，阿史那彌只怕便不會想到要多帶皮香料之以贈人。”

琉璃奇道，“他們既是同族兄弟，怎麼不曾結伴而行？還隔了這麼幾日？”

裴行儉笑道，“若是同行，只怕這兩位早便廝殺起來。你有所不知，這兩人原是不共戴天的冤家，阿史那彌自來與我大唐好，被先帝封爲可汗後，步真不服，用計謀殺了彌弟侄二十餘人。彌後來率部投唐，隨先帝出征高句麗，他便自立爲葉護，只是突厥各部都不服他，他無可去，只好也帶著家眷投奔了我朝。兩人如今職級別相同，屬地規模相似，恰恰是旗鼓相當，平日雖是打不起來，卻是絕不能同一室的。”

琉璃越聽越是納悶，“如此說來，阿史那步真倒像是個險小人，爲何朝廷還會如此重用於他？此次義父又怎會推薦他倆同爲安大使？不怕兩人先自相殘殺起來麼？”

裴行儉笑著瞅了一眼，“正因爲兩人是水火不容的仇敵，朝廷和義父纔會如此安置。若兩人真是齊心協力，或是一家獨大，則西疆危矣。”

這個，就是傳說中的制衡之麼？琉璃頓時覺得自己果然是一塊朽木，默默的幫裴行儉整理了一下襟，擡頭笑道，“喝些酒。”

裴行儉點頭笑道，“我省得。”又聲道，“你今日先莫出門了，明日我得閒了再陪你去城外走一走，晚膳也要多用一些。”

琉璃都應了，站在門口目送他出了院門，回頭便問小婢，阿燕是否已回來。沒過片刻，阿燕便快步進了屋，“不知娘子有何吩咐？”

琉璃笑道，“哪裡有什麼吩咐？今日虧得有韓醫師的話，不然我還不知什麼時候方能出門，請你替我與他說聲多謝。”

阿燕搖頭道，“娘子太客氣了，何嘗值得娘子去謝？他不過是說句實話罷了。娘子的病既然早好了，何必天天拘在屋裡？原先在宮裡，醫們便常說，臥牀靜養得太過，對子也不好，只有他，一時說娘子子已是無礙，連湯藥都不必再吃，一時又說要多調養些日子纔好，也不知哪來那麼些話……”

聲音未落，卻聽簾外傳來“哈”的一聲笑，小檀拎著一壺熱水挑起了門簾，滿臉都是促狹的笑意，“阿燕姊姊的話好生奇怪，小檀只聽見一口一個的‘他’，哪個是‘他’？請姊姊給小檀也分解分解。”

阿燕淡淡的看了一眼，“橫豎不是阿便是。”

小檀臉上微紅，低頭放下了水，擡頭時又換上了嬉皮笑臉的表，“姊姊莫拿我說，娘子與阿郎的恩典，小檀自是不敢違背的，只是長有序，總要姊姊先定下來纔好。”

阿燕看著小檀不語，琉璃已忍不住大笑起來，“我道小檀今日耳朵怎麼這般長，原來是心急了”

小檀怔了一下，這才醒悟道適才自己急著扳回一城，話裡竟留下了這麼大的，平日最是伶牙俐齒，此時不由也漲紅了臉，跺腳道，“誰心急了？要心急也是替姊姊著急，娘子卻也來笑話我”

琉璃見真的急了，忙擺手笑道，“這有什麼好笑話的？你若半點不心急，阿郎和我該不心安了，當日我在蘇府待嫁之時，心裡也是有些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