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一驚，心說果然喝酒喝糊了，可不能什麼都說，趕岔開話題，問，“喂，你爲什麼要幫我。”

一霎的沉默。

孟扶搖也不催他，自仰頭看向天際明月，月靜好，潔如玉，就是看起來有點冷。

“我看見那一幕，”元昭詡說得含糊，當然兩人都知道指的是什麼，“不過真正令我出手的，是你從崖下出現的那一刻，臉上的神。”

一瞬間的沉默，元昭詡微笑舉杯就口，清冽的酒裡，他看見那一刻的眼神，明銳，森涼，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淬火般的滄桑。

那樣的滄桑……那般細微又那般深重，在那麼年輕的臉上如此不協調，令人心底如被絞扭般，輕輕一痛。

那一刻他甚至詫異，自己居然會爲一個陌生人的眼神，生出微痛的心。

“哦……”孟扶搖的回答半晌後纔來，的聲音聽起來很有幾分古怪，“那謝謝你了，你的恩，孟扶搖終有一日會報答的。”

這一句話，灌了四口酒，分三次才說完。

元昭詡一直轉酒杯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又恢復了轉，他雍容的眉目看不出什麼表，連語氣都沒有變化，“嗯，好。”

一直惴惴不安等他回答的孟扶搖怔了怔，不愕然轉頭——就這麼簡單？完了？

頭扭到一半立即又大力扭回去，用力之大自己都聽見頸骨的格格聲——不能給他看見自己的驚愕，不然這了什麼？

這樣……最好。

孟扶搖微笑，大口喝酒。

一壺酒很快下去一半，手突然被按住，聽見元昭詡沉聲道，“別喝了。”

孟扶搖偏頭，“嗯？”

長髮在風中，酒後臉頰微酡，平日裡明亮清醒的目此刻煙波迷離，整個人看起來煙籠霧罩，帶芍藥般姿態亭亭，元昭詡看著，目裡亦有些微微盪漾。

隨即便恢復了平靜，笑道，“看。”

孟扶搖懵然轉頭，便看見元昭詡所指示的方向，客棧外面的街道上，數騎快速馳過。

馬上騎士去勢甚急，箭般破開黑暗，轉眼消失在街道盡頭。

孟扶搖趴在屋檐上，低聲問，“什麼人？”

“齊尋意的暗部，專司爲他聯絡各勢力及傳遞命令所用。”

“你一個無極國人，爲什麼會連這個都知道？”孟扶搖轉頭看元昭詡，黑暗中目變幻。

“我是無極太子上宮幕僚，專司報。”

“無極太子？”孟扶搖一笑，“我自從來到五洲大陸，這人的名字都快聽爛耳朵了，什麼天降帝子絕世神風華無雙智慧天人……那還是個人嗎？”

說到這裡心中微微一，約想到了什麼，然而那念頭一閃即逝，快得捕捉不住。

元昭詡微微一笑，答得言簡意賅，“是人。”

他頓了頓，語氣忽轉凝重，道，“扶搖，燕京大將起，進京之後，我未必能和你在一起，你確定你能保護好自己嗎？”

孟扶搖轉看元昭詡，他很這般神慎重，然而孟扶搖是不可能放棄燕京一行的，太淵皇帝慶壽，各國都會來使，達貴人云集，是個獲得通關令的好機會，有些國家來使需要越境，比如扶風要想到達太淵，需要經過無極和璇璣兩國，運氣好的話，借這個機會就能把各國通關令弄個七七八八了。

“我從來沒想過一輩子依賴你。”孟扶搖拍拍服的灰向下走，“放心，我能搞定。”

走得乾脆而無畏，後，元昭詡久久凝注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而更遠的天際，一線薄紅微微跳躍，晨曦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