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野兒喜歡!”老頭怨念而簡練的回答。
孟扶搖磨牙,放棄和這坨流的打算,算了,還是關注太子比較舒心點。
可是關注太子漸漸也不舒心了,石山上沒什麼樹,僅有的幾棵被雷一氣捲過來鋪了牀,山下是草原,也沒什麼遮蔽的地方,長孫無極呆在視線所及的地方,那裡只是一個淺淺的山凹,本擋不得雨。
孟扶搖憂心忡忡的看天,指雨還是別下算了,不想頭一擡,轟隆一個雷打下來,噼裡啪啦雨點子冰雹似的落下來,砸得趕閉眼。
雨下起來了。
夏天草原的雨無遮無掩來勢猛烈,嘩啦啦傾倒天瓢,孟扶搖頭頂有樹,也很快被打溼,趕要求雷:“下山找地方避雨啊。”
“不用。”雷十分怡然的迎著雷電,“老夫就是選著這天氣才爬山上來的,蒼穹雷電對我這門功夫很有好。”
對你有好對我沒啊,孟扶搖憤怒,雷瞟一眼又道:“對你也不算壞事,年輕娃子就該磨練下筋骨,你都名列十強了,還怕這點雨?”
不怕雨就該被淋麼?孟扶搖青面獠牙的瞪著火紅的老頭,怎麼說話的德行和自己那個死老道士一個模樣——要經歷自然磨練!要迎接風暴洗禮!
一羣混蛋!
眼見老頭是絕對要磨練了,但沒必要拖著長孫無極也被磨練,包袱沒有帶著,服溼了沒換是很不爽的,只好轉在石頭上又對長孫無極喊:“下山——下山避雨去——會傷風的。”
長孫無極卻問:“冷不?我去給你找油去——”
孟扶搖聽得一撇想笑,這地廣人稀的要去哪裡找油?翻過山也許山下有人家,但是爲找個油去翻山?太子殿下真是太閒!然而那笑意到了角就變了下垂的深深勾紋,看著對面無遮無擋立在雨中的長孫無極,突然怒從中來,一擡手拔了頭頂的樹對長孫無極方向轟隆隆一扔,長孫無極接下,混沌雨幕中對一笑,隔那麼遠也能看出目星子般的亮。
雷哎喲一聲道:“你怎麼把遮雨的樹都拔了?你不怕淋啊。”
孟扶搖獠牙森森的道:“淋嘛,接自然的洗禮嘛,和原生態雷電做最親接嘛,要勞什子樹擋著幹嘛?淋!你和我一起淋!”
不待也開始青面獠牙的雷說話,一擡手,又把雷的那個樹牀給扔了出去,落在長孫無極腳下。
雷暴怒了,怒吼聲超討頭頂上劈來劈去的雷,“你扔我牀我睡哪裡?”
孟扶搖頭一揚,聲音更大的答:“跟我睡!”
老頭一個踉蹌,拜倒了……
孟扶搖昂首目炯炯——我打不過你,雷也雷死你!
半晌老傢伙爬起來,目灼灼的盯著,火紅的頭淋得亮,孟扶搖惡意的盯著那頭,很滿意人家的接面積比自己大。
隔著雨幕一老一小對視半晌,各自哼一聲扭過頭去,孟扶搖一扭頭髮現長孫無極不見了,驚訝之下倒鬆了口氣,想反正雷也不至於害,想從雷手上逃也不容易,他守不守不要,趕下山避雨是正經。
雷扭過頭去,想了一會,突然一拳對山壁一轟。
轟然一聲石屑飛,大大小小的石塊四飛迸,剎那間那醋鉢大的拳頭便將堅的山壁轟出了一臂深的一個大,雷接連幾拳,大越來越深,竟生生用掌在山壁上打出了一個山。
孟扶搖下半彈不得,揮手將石塊擋開,怒視雷,罵:“穿山甲!”
雷卻突然手抓起,往裡一投,道:“生慣養!睡去!”
過一會又把元寶大人空投進來。
孟扶搖哼一聲,抖抖溼,看老傢伙頂天立地立於大雨傾盆電閃雷鳴金蛇狂舞之中,油亮的大腦袋閃閃的迎接著蒼穹之雷的洗禮,不十分憐憫的咕噥了一句。
“可憐的戰北野……”
休息了一陣,忽然看見前方突然人影一掠,孟扶搖過雨幕探頭看去頓時眉頭一皺,長孫無極怎麼又回來了?
他腋下似乎夾著什麼事,風一般的穿過雨幕,擡手一擲,將東西擲了過來。
孟扶搖接在手中,油,還有用油囊著的一個包袱,裡面有一套子牧民的乾淨服,服鞋都齊全,甚至……連都有。
孟扶搖瞪著那草原兒的束帶怔了半天,紅通通的窘了……
窘了半天才想起,他從哪裡搞來這一套服的?大雨之夜到底奔出了多裡才尋到一戶人家?又或者,他剛纔翻過了這座山,就爲了給找套乾淨服?
明知道到了這個程度,確實淋淋雨已經問題不大,不過是不太舒服而已,然而還是半夜來去冒雨奔馳數十里,只爲一套乾爽的。
有個人,不以的強大而放鬆對的呵護,在他心底,哪怕高飛在天雙翼凌雲,也永遠是他有責任去照顧的小姑娘。
孟扶搖著那套服,看著對面,長孫無極含笑負手雨中,見過來自己也披了件油坐下來,但是他早已衫溼,披不披已經無甚用。孟扶搖悠悠嘆口氣,想著金尊玉貴的太子自從陪著自己,從來便只是吃苦,吃以他份不該吃的那些苦——要宿要野餐要淋雨要捱打要拼命狂追要半夜找服,要做天下每個男人追仔都得做甚至還做不到的所有事兒……真是命苦。
雨幕茫茫,兩兩對,一個含笑安,一個自責悲催,看起來甚是意綿綿含脈脈,雷不爽了,將門板一般的子往眼神路線叉一擋:“不許看!”
孟扶搖也不說話,打量他背影半晌,懶懶道:“老爺子,難怪你嫌我材不夠勁,瞧您,屁真大。”
……
門板飛速移開,老傢伙再次敗北……
雨下了大半夜,到了天矇矇亮才止住,清晨石山上水珠滾,空氣清爽可喜,長孫無極袂飄飄神清氣爽的遙遙打招呼:“早啊。”
孟扶搖仰慕的看著他,覺得世上就有那麼一種人,任何狼狽狀態下都能維持尊貴優雅的風範,淋一夜雨倒像泡一夜溫泉,不像,明明山有避,也換了乾淨服,一夜過來還是皺了一團抹布。
雷鼻孔朝天哼一聲,便算是回答了長孫無極,再次一把拎起一人一鼠準備開路,元寶大人眼淚汪汪賴著不肯走——我!
孟扶搖很沒良心的一指雷——和爺爺要去。
元寶大人奔去找爺爺,雷爺爺“唵?”的一聲,怒道:“昨天給你的餅子爲什麼不吃?活該!”
孟扶搖雙手抱,涼涼天:“此鼠曾經救過大瀚帝君的命,在大瀚時,每日供應摺合白銀一百兩,是大瀚人人供奉的救命神鼠,不想今日竟然在大瀚帝君他師父手上慘遭飯之待,真是忘恩負義過河拆橋……”
老頭聽到一半就開始從服裡掏東西,掏出個白白的有點像茯苓的果子,元寶大人一見就兩眼放,奔過去搶了就跑,孟扶搖看得目灼灼,用重新評估的眼打量了一下大瀚帝君他師,覺得貌似這老傢伙上好東西多?反正不擄白不擄,擄了不能白擄,好歹得他賠點神損失費,掏完他寶貝先。
等把老頭勒索乾淨,回頭勒索他徒弟去,孟扶搖咬著指頭,笑得賊忒兮兮。
第二天,背《誡》、《則》、《訓》、《子論語》等千百年來專用於賢德子洗腦及批量製造之工書。
“《誡》七篇——卑弱、夫婦、敬慎、婦行、專心、曲從、叔妹。”孟扶搖被雷拎到一家帳篷裡,喝著牧民的油茶,抱著書大聲的讀,“晚寢早作,勿憚夙夜;執務和事,不辭劇易,專心正,耳無聲,目不斜視……咿呀,好想睡覺。”
“不許睡!”雷教授揮舞著小教鞭(牧民的鞭子),橫眉怒目,“昨晚你睡得最多,還睡!”
“給點提神的吧……”孟同學出乞憐的手,“咖啡、茶、煙、大頭針、蠟燭……都可以,這容實在太催眠了。”
雷教授不理,這子滿怪話,理會上當。
“其實我覺得吧,”孟扶搖把書翻得嘩啦啦響,“什麼樣的書看在什麼人眼裡那效果是不一樣的,比如一部國史——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鬧事,比如這誡,我就看見武功。”
“哦?”武癡立即來了興趣。
“專心正,耳無聲,說得太對了!”孟扶搖興致湊過來,“練武之人最忌心神浮,爲外像所侵,如若靈臺清明之時,忽聞怪聲便心有所驚,息必有所擾,而且我覺得吧,如果是驚聲,息上浮,如果是聲,息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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