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年也回頭看了下,解釋道:“啊,那是馬老爹,我的本家大叔,這船他做主,人很好呢。”
他悄悄湊過來,對孟扶搖咬耳朵,“本來馬老爹不想帶你上船的……嗯……你要聽話些,不要怒他。”
孟扶搖笑了笑,明白大概這小子就是先前說自己是他傻三弟的那個,他要救自己,怕惹事的馬老爹不同意,也不知道這小子哀求了多久,才換了自己的船上的生存權。
孟扶搖是不會將這些事放在心上的,嗯了一聲問:“我睡了幾天?”
“三天!”年拍肩膀,“你真能睡,這一覺醒來,咱們已經到了海中央了。”
他在孟扶搖側躺下去,道:“睡吧,咱們要趕著到沙島附近,那裡的白魚魚汛快要到了,好好撈上一筆,接下來一年就可以躺在甲板上曬肚皮了。”
他翻個,四仰八叉的躺著,又咕噥道:“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分一杯羹,那邊的商船很多的,有時會順便也撈上一把,不過好在那條線海盜們很去……咦你怎麼不睡?”
孟扶搖怔怔“看”著他,道:“喂,你怎麼睡這裡?”
“我當然睡這裡啊,這就是我睡的地方啊。”
“馬老爹不是你本家大叔嗎?你怎麼睡雜間?”
年靜默了下來,半晌聲音黯淡的道:“我爹死的早……馬老爹要關照的人很多的……”半晌又振作起神,笑道:“馬老爹已經對我很好了!最起碼我能上船,掙錢回去養我娘。”
孟扶搖聽著這句,心中又是一,約聽見有個人鏗然道:“母妃孱弱,無論如何,我要讓見我一面!”
又似乎聽見海風中有人在唱:“……漠漠長野,浩浩江洋,吾兒去矣,不知何方……蒼山莽莽,白日熹熹,吾兒未歸,不知其期……”
母親……母親……
孟扶搖突然想起來了,有個任務是要找母親,只是母親在哪呢?
看來得等下次想起來的時候了,但是下次想起來,也許今天想起來的又忘記了。
想了想,擡手到扳壁,在扳壁上刻:伏瑤、母親、長孫無極。
從現在開始,每次想起什麼,得刻下來先,好記不如爛筆頭嘛。
側年已經睡,打著呼嚕,孟扶搖躺下來,在船板的搖晃中枕著頭想心事,這樣的場景似乎也有些悉,好像曾經也有那麼個人,睡在邊,在水上風中,輕言細語的調笑。
“扶搖……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吧……”
唔,從這句話聽來,此人多半是個風流種。
孟扶搖閉上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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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老爹的船上,從此多了個做傻阿三的船伕。
說他是船伕也不準確,這人不會船上一切活計,甚至還是個半瞎,基本是個廢,唯一的作用便是撒網網重了他可以幫忙提一把,力氣大得驚人。
船上是不養廢的,但這是在海中央,難道還把他扔下海?再說船伕們看著那年常常沉默著抱膝坐在船頭,臉向著海的另一邊,那一刻神看起來很遙遠,有人試圖取笑,但是那淡紅的眼神轉過來,所有人立即失聲。
不能惹,又討厭,便有意無意的排他,給他住最差的船角落,吃剩下的飯菜,天氣漸漸寒涼,也不派給他被子,不過那傻阿三好像對這些都不太在意,沒被子蓋就不睡覺,船上的人起夜,很多次都看見那年盤膝而坐,不知道在幹什麼。
救下傻阿三的年小虎也很牽累,經常陪著孟扶搖一起吃剩菜,衆人嘲笑孟扶搖的時候,只有他護著,孟扶搖有次在船頭吹風,聽見底下船艙馬老爹教訓小虎:“離那個傻子遠一點!”
阿虎抗辯:“他人很好!”
“不是好不好的問題!”見多識廣的馬老爹重重磕菸袋,“而是那人來歷不明,而且你注意過沒有,那人明顯不是平常出,就連一個喝水的姿勢,都和咱們不同!要是什麼大戶人家被追殺的子弟或是更高等級的涉及鬥爭的兒之類,你我都遲不了兜著走!”
“大戶人家子弟?兒?”小虎笑,“叔你說前面一個也罷了,後面一個可就笑話了,他纔多大,當?”
“你懂個屁!”馬老爹罵,“頭小子沒見識,年紀小又怎麼?沒聽過隔鄰大宛帝?十九歲繼位!”
“知道啦知道啦——”小虎不滿的聲氣,咕噥,“真是的,拿帝來比做什麼?傻子阿三又不可能是帝——”
“比一比不?你這豬——”馬老爹鍋子敲得更兇。
孟扶搖遠遠聽著,仰頭笑一笑。
大宛帝?
聽起來耳。
認識的人?
不會是我自己吧?孟扶搖將自己上下打量了一陣,從滿是魚腥味的手看到腳破爛的腳,最後確認,這丫就是穿上龍袍,也絕對不像個帝。
站在桅桿上,閉目迎接著海風,最近因爲半失明的原因,聽覺等五識越發靈敏,約之中大腦了那一番罪,彷彿誤打誤撞衝開了一關隘,只等雲破月開翳散去之日,恍惚想起,自己練的一門武功,在最後一層有個十分關鍵的突破,尋常修煉不容易達到,需要一番置之死地而後生,不知道指的是不是這個?
至於那是啥武功,最後一層是個什麼東西,又忘了。
當晚回到雜間,一擡手點了小虎道,用真力通了他的經脈。
做這些事的時候,約想起什麼,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有人這樣對做過同樣的事。
“扶搖……你強,比我強更重要。”
這是誰的聲音?低沉優雅,如這夜的海風,而牽念的飄過來,將纏繞,迤邐不去。
孟扶搖爬上高高的桅桿,在風帆的頂端遙遙而,不知道該哪個方向,正如不知道失了怎樣重要的東西,那東西那般重要,以至於一旦失去,時時覺得心中空了一塊,再被了鹽味的海風一灌,火辣辣的疼痛。
那樣的疼痛裡突然便覺得寂寞,如這水生滅不休滌盪而來,敲擊著靜夜裡失落的心房,將酸的緒漲滿。
依稀之中聽見他說:
“扶搖,勇者不畏哭。”
是的,勇者不畏哭。
孟扶搖靜靜坐在桅桿之上,向著風。
夜深。
無邊無際的黑暗的茫茫大海之上,一葉孤舟向那碩大的遠的月亮駛去,蒼白的月中,鑲嵌著盤坐在桅桿之上孤獨的影,照見,流滿臉頰的淡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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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行了多久,這一天聽見船上的人齊齊歡呼。
到沙島了。
在歡呼聲中,孟扶搖靈敏的聽見水底挨挨的魚兒遊之聲,聽見海浪越發洶涌之聲,聽見銀的網閃著落下再載著收穫的歡喜沉重拉起的聲音,聽見那樣喜悅的笑,在寬闊而閃閃的海面上傳開。
甚至可以聽見碧藍的海水底,大片大片的魚自深紅珊瑚和碧綠水草羣中游過的聲音,汩汩的冒著晶瑩明的水泡,那些魚應該是緋的,或者是銀的,在明的藍裡,折著七彩的——
耳朵突然了。
奇怪的聲音。
在很遠的地方。
不,在漸漸接近。
急速的風聲、吃水很重的船自島嶼之後悄悄轉過的聲音——
側小虎歡喜的嗒嗒跑過來,抱著一條大魚,興的遞上來要聞那新鮮的魚香,孟扶搖一把抓住他,問:“附近有船嗎?”
“船?”小虎被問得怔了一怔,擡手張了張道:“有商船啊,好大一艘,還有……還有……還有……”
他突然結起來,一句話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也不用再說。
遠突然傳來悽慘的呼聲求救聲利箭穿人的穿聲鮮紛飛激上船艙的撞擊聲,一聲聲極其有穿力的穿孟扶搖如今極其靈敏的耳,也穿這艘中型漁船上的所有人的耳中。
一霎前的收穫的歡喜立刻被巨大的驚慌取代!
“是鯊盜!”
“鯊盜來了!”
“鯊盜怎麼會出現在這片海域!”
“那商船上的人死了!他們向我們來了!”
船上的人開始瘋狂奔跑,然而這大海茫茫,能跑到哪去?有人跳下水,試圖游到對面沙島之上,但是落水噗通之聲剛剛響起,便是一聲淒厲的慘呼,與此同時巨大的風聲從側前方方向飛過來,似乎是大的長矛和弓弩發的利箭,劈破長空,剎那之間奪奪連響,穿裂逃奔的人們的,帶出淒厲的花。
空氣之中很快瀰漫著腥的氣味,濃厚的罩在這一片剛纔還滿溢歡聲笑語的海域。
側的小虎一直沒靜,似乎嚇壞了,孟扶搖拍拍他,他突然醒過神,拼命拉著孟扶搖向船艙後退,道:“阿三,阿三!從船後跳下去!悄悄的!”
“那你呢?”
“我……我稍後便來……”那年聲音有點不對勁,拼命推,“阿三……對不起,我不知道鯊盜會出現在這裡,我不該帶你出來的,你跳下去吧,躲在船後不要出來,他們搶了東西就會走的。”
孟扶搖轉向他,這孩子,還想救馬老爹吧?
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道猛烈風聲突然來,孟扶搖拉著小虎頭一讓,奪一聲一柄重箭深深扎進側船板,木屑四濺。
與此同時,對面一個糲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全部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