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蒼的集市，和其他國家看起來也沒什麼太大區別，只是每隔一段路，必有一個神龕，過路人挎了籃子驅了車經過，必得停下拜一拜，於是滿街的人都是走走停停。

孟扶搖失笑：“累不累啊。”

“這有什麼。”長孫無極道，“每戶人家中也有神龕的，吃飯睡覺之前都得拜一拜，一天中很多時辰都浪費在這上面。”

“那會不會賣賣到一半，也會奔到神龕前燒幾柱香拜一拜？”

長孫無極瞟孟扶搖一眼，慢吞吞答：“們啊……據說每逢敬神日，不得接客，大祭小祭，不得接客，大齋小齋，不得接客，各部殿主壽辰，不得接客……”

孟扶搖呆滯：“那請問們一個月有幾天可以做生意？”

“一般算下來，五天。”

孟扶搖繼續呆滯：“那豈不是要喝風？”

“所以穹蒼的都是兼職。”

孟扶搖：“……”

忽見有人拜了起，砰的一聲互撞了頭，卻並不吵鬧，各自道一聲：“天神保佑。”十分和氣的走開。

“啊，雖然剛纔看起來有點變態，現在看來民風還是純撲的，要得！”孟扶搖贊。

“那不過是因爲，在神龕之前不得有口角之爭罷了。”長孫無極淡淡道，“違者枷號三日，終生全家不得教，你不信，跟著去瞧瞧，保準轉過一條街，那兩人在打架。”

孟扶搖默然，一直跟過來的帝大爺卻不信邪，當真跟過去，半晌臉古怪的回來。

孟扶搖笑看他，帝非天大爺仰天長嘆：“打死人了……”

孟扶搖：“……”

打死了人，地方上的衙役來問案。

“誰先手的？”

“以天人的旨意發誓。”一個胖子虔誠的道，“王家老二先了手。”

“以天人的旨意發誓。”抱孩子的大嫂雙手一合，“李老三先罵人的！”

孟扶搖看向長孫無極，長孫無極輕輕湊過來，孟扶搖以爲他要解釋這句前綴是個什麼意思，結果聽見他在自己耳邊低低道：“以天人的旨意發誓：我長孫無極絕對忠於孟王。”

孟扶搖角，用自己的靴跟伺候了長孫無極的靴面……

“喂！你！”神教徒打扮的公人問，“看見什麼沒有？”

“以天人的旨意發誓。”孟扶搖正答，“一切都是浮雲。”

不想再呆在人羣裡聽沒完沒了的“以天人的旨意發誓”，孟扶搖拖著長孫無極繼續走，走了一陣看見某人流甚多，孟扶搖是個好熱鬧的，立刻顛顛的了去，

好不容易過去卻是看見一方衙門樣的門臉，許多人跪著，向著裡面不住磕頭，磕頭也沒什麼稀奇，關鍵是磕得花樣五花八門，有的跪在碎石上，有的頭頂香菸，有的赤俯伏，有的以香頭自燒，滿地裡飄著腥氣和焦糊的味。

孟扶搖瞠目結舌：“這是在幹？”

長孫無極過去問了問，回來道：“神殿每年選拔民間子弟殿的時節到了，這是在表忠誠。”

“有用嗎？”孟扶搖愕然，“難道神殿是以這樣的方式選拔子弟？”

“自然不是。”長孫無極淡淡道，“只是百姓希用這種方式打負責選拔的員而已。”

“那麼爲什麼不阻止？”孟扶搖皺眉看著那將自己燒一片焦糊的年輕男子，明明痛得全發抖，卻連一句都咬牙不敢發出。

“爲什麼要阻止？”長孫無極轉頭看，“你不覺得，作爲上位者，愚忠百姓，不是更容易管理嗎？”

狂熱的宗教信徒……孟扶搖抖了抖，突然想起歐洲中世紀將異教徒刺穿遊行的衛道者，十字軍東征、政教合一的塔利班、人炸彈、火刑架、極端宗教的召喚下發各種自殺暴力襲擊的恐怖分子，前世裡世界各地永無止休的宗教鬥爭，突然覺得這是個很可怕的國家。

如果……和這樣一個國家爲敵……

孟扶搖心裡泛起涼意，突然聽見側有人大聲哭，聲音尖利，卻是孩聲氣，轉頭一看，一個婦人正拖著自己的孩子往鋪了嶙峋碎石的地面上跪，那孩子不過十歲左右，畏慎疼痛，掙扎哭鬧不休，被那婦人死命捺著，一點點的拖過去，那孩子膝頭上立時綻開點點紅痕，哭聲更加上衝雲霄。

滿街漠然，視若不見，還有人由衷讚歎：“大娘好志氣！”

孟扶搖忍不住，手拉開那孩子，道：“這位大娘你也太狠心，這麼小的孩子……”

一句話沒說話，滿地男男齊齊竄起，人頭連同磚頭一起呼嘯撞來，手中那孩子霍然掉轉頭，一口唾沫呸到了孟扶搖角，罵：“滾你蛋的，要你多管閒事！”

孟扶搖崩潰……這都什麼人啊……

子突然被人一扯，長孫無極已經將拽出去，孟扶搖飄出去時順手將眉已經豎起來的帝非天大爺也拽走，呼啦一聲逃之夭夭——不逃能怎麼辦？和一羣不會武功的百姓幹架？

轉過一個街角，在人羣中啊，漸漸的別說百姓，連帝非天那一串都不見了，孟扶搖呼出一口長氣，拍拍口慶幸：“好險。”

堂堂大宛帝，腥風雨驚濤駭浪中闖過來的孟扶搖，被一羣著木棒磚頭的百姓追得飛狗跳，大呼驚險……

吐出一口長氣才發覺，眼前似乎是個十分僻靜的街角，四面沒有行人，而自己靠在一道牆角，長孫無極兩手一撐，正將困在中間。

他高對有絕對戰略優勢，俯下的臉近在方寸之間，長的手臂圍攏，攏出一小方狹窄的三角地帶，而就牢牢在三角之中，他的地盤，中心所在。

淡淡異香氤氳，因這般俯視靠近的姿勢而越發沁心，長孫無極的眼神流盪漾，笑意溫。

那一方視角里，北方夏季涼爽的風掠起的發，迎上的眼神烏黑靈，如一泊碧水。

香氣近，此刻溫存。

卻有不和諧異聲破壞此刻無聲旖旎。

“夫婦！夫婦！”

長孫無極肩膀上金剛大爺，偏頭古怪的打量這兩隻半晌，終於確定，這兩個是要幹老主人經常乾的事！

“夫婦！”金剛飛不走，黃如煙豎起，黃黃綠綠的小眼珠轉得飛快，“阿歐歐！小乖乖！阿歐歐，哥哥！”

長孫無極霍然手，一把抓住那鳥，出一方巾帕，三繞兩繞捆住鳥，順手往旁邊一棵小樹上一掛。

金剛大爺破天機壞人好事破壞氣氛，被罰在枯樹之上嗚嗚掙扎……

孟扶搖仰頭，定定看他半晌，卻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長孫無極挑起眉，覺得這人和金剛一樣，真是煞風景之極，孟扶搖卻越笑越開心，尊貴優雅的長孫無極襯著背後那坨花花綠綠，實在太天雷了……

“你要一直笑下去，浪費我們難得單獨在一起的寶貴時嗎？”新任無極皇帝陛下挑著眉，看那子笑不可抑，姿在風中搖擺清麗而又豔的荷，突然笑了笑，隨即，俯下臉，用自己的脣，在那朵蓮花般的脣瓣上。

“唔……”笑得正歡的孟扶搖，被他難得的強姿態驚了驚。

脣間滋味，香與和熱烈接踵而來，含蓄優雅的長孫無極，這一刻的吻熾烈直接，叩齒纏舌，攻城掠地，在久違的的甜和溫暖中，無盡徜徉。

一吻，吻去那些久別的思念，灼心的擔憂。

一吻，吻去那些漫長的牽掛，難眠的輾轉。

一吻，吻走眉間的憂悒，笑容也驅不走的離別的悽清。

一吻，吻走自己心裡的霾，那些久久盤桓在心頭，一直試圖避免卻又知道無法避免的命運。

如果我們最終要離別，請讓我此刻沉睡在你的海洋，三萬里長空碧藍如洗，這一刻你的天地便是我的全部。

下的子氣吁吁，薄如蟬翼的面之下約可以看見雪膩上了一抹脂紅，素日裡明亮迫人的眼神也開始漸漸，漾出春水一般旖旎的，過後，卻又漸漸蔓延開一疼痛的黑暗，長孫無極立即放開，低低嘆息一聲，猶自留的在脣上輕輕一啄。

孟扶搖按住心口，等待那一波疼痛過去，“鎖”已經好久沒有發作，聚離多，驚風雨，幾乎沒有的時刻和機會，不想在這穹蒼地界上，這悉的疼痛被再次喚醒。

迎上長孫無極關心自責的眼神，笑笑，示意無事。

便這樣也好。

命中註定，於這五洲是過客，便如這“鎖”，冥冥中要沾染這古怪的毒，來告訴——沉溺，不過將來多加一份戕心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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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座“神仙府”，正是晚飯時分，分壇壇主已經在月門那裡守候，十分結的告訴長孫無極晚膳已備，耗費了太多力的孟扶搖著肚皮就往裡奔，大呼：“死了死了……”

的聲音在廳堂門前戛然而止，一腳前一腳後愣那裡不了。

長孫無極在後張了張，皺了皺眉。

帝非天斜眼看了看，笑了笑。

半晌孟扶搖收回腳，回，看看長孫無極，賊賊一笑，只是那笑容有點，點不是味兒。

廳堂裡卻有人發話了。

“你是什麼東西？在神使駐駕之地大呼小？”

淺金裳的子，立於廳中，正以心準備過的姿態緩緩回首，的沒有式樣的金袍已經換淺金的長，裁剪得極富曲線之，材原本有些單薄，卻也給這剪裁技高超的子襯托得凸凹有致，纖薄中出幾分妖嬈，反倒多了一種楚楚人的韻致。

臉上的面罩也去了，素著一張白淨的臉，這臉也是略有缺陷的，眉目雖清秀，卻有三分病容，只是似是極善化妝，很懂得將自己的缺陷遮掩將優點突出，一點胭脂，半頰薄，頓時妝點出秀麗鮮活的眉目，原本那容如畫上山水，失之於僵呆板，如今卻影瀲灩，看山便是山，看水便是水了。

四面高懸的明珠過來，萬字織花錦毯上的子便有些活生香，偏偏姿態又輕弱，沒來由的惹人憐。

孟扶搖天，想著白天兩船撞時此妞從船艙出來，一步一踏便將大船踏平的彪悍，對照此刻的花照水，實在覺得人生真象啊真象。

在這裡傻傻的發呆，人家卻不樂意了，這哪來的傻小子，擋在門檻這裡，遮住了心準備，待向那人展示的風采！

“還不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