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橋鎮鎮東頭住著一戶讀書人家,梅家。
梅秀才他爹是幾十年鎮裡出過的唯一一位舉人,還是二十五歲時就中的舉,可謂是前途不可限量,頗附近鄉紳看重。舉人老爺也有些手段,很快就攢下了一份家業,不但從村裡搬到了鎮上,還在主街盤下一間飯館,刨去夥計工錢和各種花銷,每月至也能賺五六兩銀。
房子有了,家產有了,舉人老爺看看邊大字不識一個的村姑媳婦,準備納一房滴滴的小妾。
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舉人老爺出門時不小心絆了一跤,活該他倒黴,腦袋上什麼傷口都沒有,愣是再也起不來了。
村姑媳婦是個好強的,葬了丈夫,一人把剛出生的兒子拉扯大,還供出了一個秀才。
梅秀才生的清秀俊朗,可惜子骨生來就弱,每逢春秋都要病上兩場。與功名相比,他娘覺得還是先讓兒子傳宗接代更重要,便開始張羅給他娶媳婦。哪想梅秀才眼界頗高,姑娘太高、太胖、太矮、太壯、太醜了他都看不上,後來被老孃煩了,躲回老家小住,這一住,就被村裡一位名水仙的麗姑娘迷住了。
水仙是孤兒,從小寄居在姨母家,上面有一個姨姐下面有兩個姨弟兩個姨妹,連姨姐妹們都得下地幹活,更是像丫鬟一樣忙裡忙外,好“主報答”姨夫姨母的養育之恩。遇見梅秀才那年,剛好十五歲,不塗脂不著錦,卻段窈窕姿容明豔,天生嫵風流,只一眼便奪了梅秀才的魂。
在村人眼裡,梅秀才無疑是姑娘心目中的乘龍快婿,姨姐妹們心了,水仙自然也心了。
憑藉天生好容貌和自小寄人籬下鍛煉出來的心眼,幾次偶遇後,很快收穫了梅秀才的慕憐惜,讓他不顧水仙姨母再三言語詆譭,不顧自家老孃的反對,三六聘把水仙娶回了家。
房花燭夜,酒不醉人人自醉。
水仙答答地躺在大紅被褥上,俏臉通紅,被梅秀才剝糉子似的褪去裳,出裡面白的兒。眼前雪人,鼻端清香盪漾,梅秀才脈卉張,哪裡還記得什麼斯文,撲到娘子上一陣啃。水仙呢,知道如何讓男人更喜歡自己,於是並不似旁的姑娘那般任夫君爲所爲,而是大膽的迎合他,勾的梅秀才進門前便待了一次。
梅秀才虛,經此一次已經有些撐不住了,可他是新郎啊,房夜,這般已經夠丟人了,若是不破了娘子子,他還用活嗎?遂強撐著繼續摟抱親熱,這次稍微好了點,只是才了半截指頭那麼深便又待了,上大汗淋漓下泄不止,聲聲中白眼一翻,找他爹去了。
兒子死在媳婦上,秀才老孃痛不生,罵水仙是狐貍,專門要男人命的,要休了。
水仙可不是弱可欺的主。
因爲違背姨母意願嫁給梅秀才,跟姨母家裡已經鬧僵了,如果被休回去,等待的不定是什麼下場,所以發現相公暴斃後,咬破腕子染紅了元帕。待婆婆罵,拿著元帕哭自己已經是梅家人了,肚子裡極有可能有了梅家的骨,求婆婆不要休。
哭得可憐,遠近街坊都替說話,秀才老孃一是礙於人言,二是爲了兒子的骨,只好認了這個兒媳婦。兩個月過去,水仙肚子沒有半點變化,請來郎中一就知道沒有孕。秀才老孃再次提出休,水仙哭得悽慘無比,揚言與夫君深,生是梅家人死是梅家鬼,本想替夫君奉養寡母,既然婆婆不喜歡,乾脆下去陪夫君好了,作勢便去撞牆。
怎麼會死呢?別說梅家有丫鬟婆子,就是街坊鄰居,見這般,也都要勸阻啊。
這出以死明志的戲,爲水仙贏來一片讚譽,秀才老孃若是再堅持休妻便是惡婆婆,只好作罷。
接下來的三年,便是水仙跟婆婆鬥法的過程。人前對婆婆百般孝敬,人後跟奉違,從來不任由婆婆折騰。早上秀才老孃跟旁人說壞話,晌午便出去哭訴各種爲人媳婦的委屈,偶爾不小心出上傷痕。水仙演得好,鎮民大多都信,氣得秀才老孃大病一場,水仙趁機收攏下人夥計的心,真正接管飯館生意,秀才老孃得知後,吐亡。
自此,水仙真正了梅家主人。遣散家中老僕,只買了兩個使丫頭還有一個看門婆子,白日裡出門時,邊帶著一個丫頭作伴。因爲當家作主了,因爲再也沒有人能將手中產業奪走,也不必像以前活得那麼刻意,隨心所,過得好不快活。
寡婦門前是非多。
一個貌小寡婦常常拋頭面,名聲漸漸臭了起來,閒言碎語越來越多。
水仙一點都不在乎。
去飯館坐鎮,店裡生意能比平時好上一倍,被那些臭男人看上兩眼又如何?只要能賺銀子,別說看兩眼,就是有膽大的小手,也笑呵呵地跟人家打罵俏。東西是罪,人出門跟男人說話可不是罪,沒人能奈何!那些喜歡背地裡指指點點的黃臉婆子們,還不是嫉妒財貌雙全?嫉妒沒有相公卻有衆多男人爭相討好?
但也不可能事事如意。
譬如斜對面鋪裡的那個屠夫,也就是住在隔壁的那個冷臉男人,便是水仙的眼中釘。
對宋陌,可以說是因生恨。
對梅秀才,水仙是有點激的,畢竟那個男人將從泥坑裡救了出來,給名分給富貴。也想過跟他好好過日子,孝敬婆婆,做個令人羨慕的秀才娘子。可跟梅秀才無緣,連真正的夫妻都沒能做,跟婆婆也沒有緣,爲了好好活著,必須讓自己留在梅家,必須跟婆婆作對。
婆婆在時,行事謹慎,堅決不給休的把柄。但正是姑娘家最好的年紀,房時也嚐到了些許歡好滋味兒,哪能不思春?待婆婆去後,沒人能約束了,水仙便想找個好男人招贅進來。當然,若是對方沒有一大堆爛七八糟的親戚,也願意帶著嫁妝改嫁的,左右已爲夫君守了三年,符合本朝絕戶之家寡婦得家產的法令。
思春之際,水仙每次想到的都是隔壁的宋屠,宋陌。
宋家世代都是屠戶,閒時替人殺牛宰豬,平常以賣爲生,自然攢下不菲家產。到了宋陌這一代,長輩均已辭世,家中只有他一人,這就符合了水仙嫁人的條件。
最讓水仙心的,還是宋陌的相貌。
其實宋陌習慣早出晚歸,水仙在家裡很正面到他,偶爾站在院子裡能聽到隔壁打水洗漱磨刀劈柴等靜。直到第一次去自家飯館,出門瞧見別對面鋪生意熱鬧非常,便倚門凝,著著,買的衆人散去,出店主影。
與想象中的五大三滿臉橫不同,冷冷站在那裡收拾案板的宋陌,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
怪不得去他那裡買的多是媳婦姑娘們,甚至還有轎子停在鋪前,裡面坐著哪哪家的小姐。
男人人的,卻不知人同樣在乎男人相貌。
著宋陌的影,水仙不由一陣臉紅心跳。
要是能嫁給宋陌,願意做個安分的好人,相夫教子。
想方設法跟他偶遇,卻只換來他冷眼相對,看得遍生寒,他則不發一言大步離去。
厚著臉皮請人探底,宋陌連門都沒有讓人進,人站在門口才說了來意,眼前的大門就被無地關上了。
水仙一番癡空付,心中生恨,開始找宋陌的茬。
兩家都住在鎮東,是邊上第二家,宋陌邊上第一家,遠便是田地。梅家當初選這裡是因爲主街上的宅子買不起,宋家則是因爲宰殺牲畜有點擾民,特意選了偏僻。
宋家後院有豬舍舍,都是宋陌一人打理,那種東西,了便會發出聲響。水仙就趁宋陌餵食時,撿起小石塊扔過去,罵他擾鄰。石塊兒有沒有砸中宋陌,水仙不知道,只知道,如果說之前宋陌對是跟其他人一樣的冷漠,現在,他看的眼神裡就帶了厭憎。
宋陌無視,水仙心裡有怨,宋陌憎惡,水仙莫名其妙就生出一種快。
就算是厭惡,也要他眼裡有。
家中常有婆登門,大多都是替有錢老爺爺們來說項的,納爲妾。水仙直接將人轟走,現在有錢有權,爲何放著好好的逍遙日子不過,還要去看旁家主母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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