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婆登了程家大門。

自古婆就靠一張巧掙錢養活自己，就算是瞎眼瘸的醜臉麻子，擱到婆裡，那也能誇出一朵花來。

海棠爹孃一聽是鄰鎮上有錢老爺家要娶海棠當正房，高興地合不攏，不等婆開始誇男方，先拉著婆問了起來，恨不得把宋家祖宗十八代都打聽清楚。宋陌許了婆厚的賞錢，婆自然只揀好聽的說。兩方相談甚歡，最後商定宋家出一百兩禮金，程家就嫁兒了。

婆上門，海棠一個姑娘家當然要避開，等婆走後，程老爹高高興興地去跟兒說話。

“爹，既然是鎮上的有錢人家，怎麼知道咱們家的？”海棠低著頭，心裡有歡喜也有忐忑。

這個閨生的好，如今又帶給他這麼一筆富貴，程老爹態度很慈善，兒問他就照婆說的答：“你跟宋二爺有緣唄。前幾天他家騾車從咱們門口經過，宋二爺瞅見你，一下子就喜歡上你啦，揚言非你不娶。咋樣，海棠你有印象不？我聽婆把宋二爺誇得神仙似的，也不知真的假的。”

原來是那人……

想到那人俊的臉龐，海棠一下子紅了臉，低頭不說話。

程老爹心中一喜，“看來婆說的不假啊，海棠，這回你可滿意了吧？”

海棠地跑回自己的小屋子，半句話都不敢打聽了。

程老爹人逢喜事神爽，同兒說完就出去串門子了，跟人唸叨自家閨找了門好親事。串著串著，到一個在雲屏鎮有親戚的村人，那人一聽，就笑話他被人騙了，旁人都躲著的親事，他還當香餑餑呢。

程老爹不樂意聽，拉著人非要對方說清楚。

那村人對程老爹極其不喜。一般人家嫁兒，要是有人來提親，爹孃萬萬沒有聽婆一張就答應的道理，都是先私底下去男方那邊打聽打聽，親眼相看，哪有程家這樣的？本不待說，又可憐海棠一個好姑娘，只好如實相告，希程老爹退了這門親。

“你不知道，宋家老大和老二是雙生子，長得一模一樣，恐怕連爹孃都分辨不出來。宋家老大沉穩能幹，鎮上無人不誇，可宋家老二那就是一個好吃懶做的懶漢，只會拿老大掙的錢去外面鬼混，吃喝嫖賭無所不幹。單這樣也沒啥，哪家有錢老爺不風流？可壞就壞在哥倆的長相了。”

“你聽說過鎮上的豆腐張不？他有個兒如玉，雖然沒有海棠好看，那也是滴滴的一朵花，多人求著娶呢，偏偏如玉看上了宋家老大，一心要嫁給他。唉，宋老大那人也不知是眼界高還是真的忙生意，拒瞭如玉的示好，如玉不死心依然念著宋老大。後來，唉，後來被宋老二鑽了空子，冒充宋老大把姑娘騙出去，哄著要了人家的子。事後如玉歡喜地去找宋老大，結果宋老大對冷淡如初，如玉又不是傻子，轉念一想不就明白了？回家就上吊自盡了。”

“豆腐張死了兒，拎著菜刀去找宋老二算賬，最後鬧到了公堂上。宋老二堅持咬定是如玉自己移別，見他大哥不喜歡，就主來勾搭他。唉，這種事，就算大家心中有數，可無憑無據，縣太爺也沒法判宋老二有罪，畢竟如玉*那天沒死，還歡喜非常，足以證明宋老二沒有強迫，案子不了了之。宋老大知道親弟弟的子，回去後把宋老二狠狠打了一頓，聽說足足一個月都沒能下炕，然後又親自去張家賠罪，被豆腐張淋了一桶。”

程老爹聽得目瞪口呆。

村人繼續勸他：“老程啊，自打這事發生後，宋老二臭名昭著，坑了人家閨也坑了他親大哥，沒人再敢把兒嫁給宋老大，生怕被宋老二冒名糟蹋了。你想啊，就算宋老二真學好了，沒染指嫂子，可旁人會信嗎？所以誰家爹孃把兒嫁給宋老大，兒清譽損，爹孃臉上也不好看，可要是直接把兒嫁給宋老二那等畜生，那就更得被人指著脊樑骨罵了！你自個兒好好想想吧，別爲了那點錢毀了名聲，毀了海棠！”

村人說完就走了，只剩程老爹僵在當場。

晚上，程老爹愁眉苦臉地跟媳婦商量：“算了，宋家那樣，咱們還是再換一戶人家吧，聘禮點沒關係，咱們不能背賣求榮的罵名！”

“換一戶人家？誰家還能給一百兩銀子的聘禮，你給我找出來一戶看看？”他媳婦當場就咋呼起來，點著他胳膊罵道：“現在怕被人說賣兒了，當初海棠做小妾的時候你怎麼沒怕？不就是宋二爺做過錯事嗎，可人家說不定已經改好了，再說海棠嫁的是宋二爺，宋大爺又不會欺負，擔心啥清譽？有什麼吃虧的？”

程老爹悶悶道：“我知道宋大爺是好的，可宋二爺……”

“宋二爺怎麼了？哪個男人有錢不風流？”

“可……”

“可什麼可？”他媳婦見男人還在猶豫，撲到他懷裡哭了起來，“死老頭子，你別隻想著你閨，家裡可還有仨兒子等著你給娶媳婦呢！現在沒有十兩二十兩的，誰家肯把閨嫁過來？三個兒子就是六十兩，將來還得給他們蓋房子，你讓我往哪兒找這麼多錢啊……要不是爲了你們程家的骨，我何必看重海棠的聘禮？當姐姐的，爲了三個弟弟，點委屈還不嗎……嗚嗚，都是我活該啊，幹啥生這麼多兒子出來，早知道沒錢養活，還不如當初一生下來就摔死……”

“行了行了，別哭天嚎地的，我把海棠嫁過去行了吧！”程老爹被哭得心煩，猛地推開人，瞪著眼睛道。

他媳婦想笑又不敢笑的，擡起袖子假裝眼淚，“既然你答應了，那咱們就早點把該走的過程都辦了，就當不知道那事，將來也可以說是宋家騙親，因爲收了禮，咱們程家想悔婚，宋家不答應，這樣咱們名聲也好聽點。對了，這事千萬別讓海棠知道，免得又要死要活的，就讓待在屋裡準備嫁吧，別出門了。”

程老爹想想覺得媳婦的話有道理，第二天就把海棠拘在屋裡了，自去跟婆商量，希宋家快點下聘。

宋陌那邊有宋凌催著，便把婚期定在了五月，端午過後。

程老爹將兒瞞得死死的，除了告訴海棠婿宋凌，上面有個大哥外，其餘旁的什麼都沒說，連宋家哥倆是雙生子都沒有提。海棠雖有心打聽點別的，卻礙於兒家的面子不好開口，也就沒問。

轉眼就到了海棠出嫁前一天。

海棠三弟捨不得姐姐嫁人，跑去跟姐姐說話，說著說著不小心說了，把他在外面聽到的一點閒言碎語說了出來。

其實他一個小孩子，哪分得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就記住姐夫欺負了一個姑娘，還把人家死了。

海棠一顆春心摔得碎，質問程老爹宋凌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程老爹支支吾吾不願意說，海棠一時衝，朝牆上撞了過去。

隔窗一笑，俊無雙，本以爲那是緣定良人，沒想到其實是個風流惡霸，所有好憧憬都幻滅了，親爹到現在還瞞著，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於是唐歡替海棠醒了過來。

彼時夜深人靜，只有程老爹守在邊。

程老爹見兒醒了，趕按照媳婦出的主意好言勸：“海棠啊，你別聽你三弟胡說，他還小，自己沒聽清楚就瞎給你傳話。婿的容貌你也見過了，那樣神仙似的人，若是他真喜歡誰，還用強迫嗎？其實是那姑娘看上婿了，想要嫁給婿，被婿拒絕後以死相。婿哪肯威脅，就讓去死好了，沒曾想那姑娘惱怒真去死了，害的人人都指責婿，特別是那姑娘的家人，四胡說八道破壞宋家名聲……現在爹都告訴你了，你別多想了，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爹你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的。”唐歡小聲道。

程老爹有點意外兒竟然這麼好說話，仔細看了看，見兒的確像是想開了，便腦頂：“好丫頭，幸好你撞得輕，這裡只青了一塊兒，劉海兒擋著看不清，要不明天就不好嫁人了。行了，明早你還得早早起來打扮，爹就不耽擱你休息了。”

等老頭子走了，唐歡這纔有功夫細細整理海棠的記憶。

程家沒有什麼值得多想的，只需在意一個事實，明天要嫁人了。

海棠見過準夫婿一面，沒錯，車上的人的的確確是宋陌。唐歡可能認錯旁人，但宋陌那張臉，化灰都認得。

可這次宋陌怎麼換名字了？還主娶？

師父不是說夢裡宋陌心堅定不好接近嗎？

是了，他都把一個姑娘給死了，的確還是那副死子。

那他對笑，主娶，莫非他……終於發現是個大人了？

唐歡擡手口，得意一笑，不錯，這次似乎比真還要大一些……

上次說要用大饅頭悶死他，果然要得償所願了嗎？

~

次日，在熱鬧的吹吹打打聲中，唐歡被大弟背上了花轎。出門時，掀開蓋頭看了一眼，前面高頭大馬上滿臉笑意的男人，確是宋陌。

雖然也意外這次接近宋陌如此順利，唐歡心裡更多的還是高興。房花燭夜，一晚搞定，很快就能進下一場夢了。

只是，當拜完堂被新郎牽著往外走時，聽到周圍有人喊宋陌的名字。

唐歡腳步一頓。

強忍著扯開蓋頭回頭看的衝，繼續往前走，只在轉時，假意拌了一下，趁看向裡面。

那裡，還站著一個宋陌。

雖著喜慶服飾，臉上卻不帶半點笑容，只一眼，唐歡便肯定，那纔是真正的宋陌。

師父，徒弟想跟你拼命！

作者有話要說：歡歡，送你兩個絕大人，夠驚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