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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語書年》 第21章 淮陽

裴潛微微擡起頭,小口小口地抿起來。直到飲下大半碗,他舒口氣重新躺下。

我把水碗放下,站起

纔要邁步,袖子卻被攥住。

“阿嫤……”裴潛的聲音低啞,“別走。”

他的臉仍然蒼白,烏黑的瞳仁上覆著一層潤的澤,如乞憐的孩一樣教人不忍。

“我去端粥來。”我說,語氣不自覺的下來。

裴潛似猶豫了一下,不遠放著粥罐的案臺,放開手。

我倒了一碗粥端過來,看看他:“能自己吃麼?”

裴潛試著,才支起一點,卻倒下去,眨眨眼睛:“起不來。”

我狐疑地看他,又怕他真的牽扯到傷口,只得自己在榻旁坐下。

戚叔送這粥來已有半個時辰,並不很燙。我用湯匙掛了一勺面上的,送到裴潛脣邊。

“你吃過了麼?”他忽然問。

“吃過了。”我說。

裴潛不再言語,張口將粥吞下,眼睛卻著我,脣角深深彎著笑。

“看我做什麼。”我淡淡道。

“好看。”裴潛雙目中盛著亮。他的笑容一向迷人,若是別的子看到他衝自己笑,一定會面紅耳赤,再加上甜言語,說不定會暈倒。

但我不吃這一套。

“傻笑。”我鄙夷地說,又將一匙粥塞進他裡。

這粥是從底下挖出來的,顯然有點燙,裴潛含在裡,不住齜牙咧

“你這子……”他好不容易吞下去以後,瞪我一眼。

看到這副窘樣,我的心卻莫名奇妙好起來,又塞給他一口。

許是我滿匙滿匙喂得快,一碗粥很快吃完,我想再去添一碗,裴潛卻不肯了。

“不要,飽了。”他說。

“那不行,郎中說你氣耗損,要補回來。”我說。

裴潛看著我,臉上卻笑容盈盈:“不必了,已經補回來了。”說罷,他嘆一口氣,道,“阿嫤,想不到臥牀讓人伺候,這樣舒服。”

得瑟。我白他一眼,可是心裡卻並不著惱。

以前裴潛很生病,相比之下,我則是常常因季節變換著涼發燒,有時還會重到臥牀。每到這時,裴潛就會來看我,也會餵我喝藥喝粥。

遇到我嫌這嫌那不肯張的時候,他會眼睛一瞪,說你這不識好歹的小子,知不知道長安裡多病得七暈八素的人求我去看一眼我也不去,如今我親手給你餵食,你敢不吃?

這話自然是引得我一下從病榻上跳起來他。時隔許多年,那些景如今對調了過來,我還能想起自己面上雖怒,心裡卻是快樂的。

“那你就再吃一碗,”我說,“舒服個夠。”

裴潛苦笑:“可我吃不進了。”

我眉頭一揚:“不吃算了,正好,外面不知道有多病得七暈八素的男子等著我這二婚之婦去喂。”

裴潛愣了一下,隨即笑得意味深長:“是麼,那我同你一起去。我是鰥夫,與你正好一對。”

我的表在臉上僵住。

裴潛注視著我,臉上的戲謔之收起,只餘認真。

“阿嫤……”他手過來,我卻挪開。

裴潛的手僵在半空。

我低頭不看他的臉,輕聲道:“夜深了,我去歇息,你也睡吧。”說罷,我放下碗,轉朝門外走去。

出到庭院,天上的月亮已經落到了西邊。守在裴潛屋子外面的軍士看到我,或多或出些好奇的表。我不理他們,跟旁人借了燈籠,按著來時的原路,徑自回到自己住的宅院裡。

這般時辰,四周都是黑漆漆的,當我進了院子裡,卻發現月下有個人,不嚇了一跳。

接著燈籠的照,我認出來,那是魏安。他坐在院中的青石板上,靠著後的老梅樹,見到我來才站起

“四叔?”我訝異不已,“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魏安卻不回答:“長嫂去了何?”

我一愣,片刻,和解釋道:“裴將軍舊疾復發,我去探。”

“探到凌晨麼?”魏安語氣有些尖刻。

我聽出這話裡的不善,皺眉低聲道:“四叔胡說什麼?”

魏安卻不說話,“哼”一聲,沖沖地拂袖而去。

沒多久,“砰”一聲,我聽到不遠傳來門扇狠狠關上的聲音。

我怔在原地,正尷尬,阿元走了出來。

“夫人。”上披著外,打著哈欠,“夫人回來了。”

“嗯。”我說著,把燈籠,“四叔一夜未睡?”

“也許是。”阿元搖搖頭,道,“他說要等你回來,我怎麼勸他也不肯走。”

“爲何要等我?”

“我不知呢。”阿元說,“是了夫人,季淵公子怎麼樣了?我那時看夫人睡覺,便與四公子去用膳,回來卻聽說季淵公子暈厥,夫人也不見了。夫人這是去照料了大半夜?”

我疲憊地苦笑,點點頭:“暫且無事了。”

阿元嘆口氣,還想再問,我卻朝擺擺手。我已經很累,不想再談此事。

夢裡沉沉浮浮,時錯,我一會回到年時,一會看到那些噩夢般的日子,或笑或淚,並不安寧。我夢到自己一直在找裴潛,他站得遠遠的,有時對我笑,有時卻很憂鬱;我想去追他,可怎麼也追不上。

醒來以後,我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樣的夢,我從前做過不,以至於在夢裡,我就知道它不是真實的。

“夫人醒了?”阿元走過來,拿服給我穿上。

“那邊如何了?”我問。

阿元會意我指的是誰,道:“兩個時辰前戚叔曾來過,見夫人還在歇息,就走了,只同我說季淵公子還在臥榻將養。”

我點點頭,他這麼說,就是沒什麼大事了。

“夫人要去看看麼?”阿元問。

我想了想,道:“不去。”

從前慣來的病,聽到裴潛臥病,我會本能地也坐不住。可是我也明白現在已經不是從前,太多的事隔閡在中間,若不十分要,我們還是離開些比較好。

阿元若有所思地看我,正要起,我拉住:“阿元,陪我說會話。”

一怔:“哦。”說罷,又坐下來。

我仍然躺在榻上,一五一十地將昨日知道的事說了出來。

這些事實在太多,在我的腦子裡讓我不得安寧。我急切地傾訴,把它們統統倒出來,好騰出力去想接下來該做什麼。

阿元聽我說著,眼睛越睜越大,聽到最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也不敢相信,是麼?”我苦笑。

點點頭,片刻,又搖搖頭。

“夫人,若是季淵公子,我倒是信。可大公子……”有些語無倫次,“天哪,那不是一直瞞著丞相……”

著帳頂。這件事,魏傕清不清楚我不知道,但只消看看現在魏傕手下有多父親從前的門生舊人在幫他做事,就知道這樁婚事裡面他們並非白白給人鋪路。

“夫人。”阿元猶豫地看著我,“你怎麼想?你回雍都還是留在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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