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舅父喬昱並不太。他的事務繁忙,很去長安。不過在我的印象裡,他是個和善的人。相比之下,我與舅母丁氏、表妹喬緹更加悉。
們從前幾乎每年都會去一趟長安,也會住在我家。
舅母丁氏也是出大家,對我也很是和氣,每次來長安,還會帶好些東西送給我,我記得我小時候最喜歡的絹人就是送的。
不過即便如此,我仍然不喜歡我的表妹喬緹。
比我小兩歲,不過或許是因爲我舅父格高大的原因,形一向與我不相上下。喜歡漂亮的東西,尤其喜歡別人上的漂亮東西。在八歲第一次來長安的時候,就已經會在長輩們面前出憨又羨慕的表,對母親說,表姊戴的瓔珞真好看,我在都沒見過。
母親一向厚待親戚,聽得這話,會笑瞇瞇地說,阿緹既然喜歡,就送你吧。許多年來,我被母親強行送掉了好些東西,飾、玩、香品等等等等。有一回,還想要我書房裡的紙。那紙我很喜歡,潔白的紙質中摻雜花瓣蘭葉,是裴潛做給我的。
聽到喬緹說像要之後,我狠狠地白了一眼,說,不給。當時,母親還笑我小氣。
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兩日以後,我無意中聽到玉瑩們議論我和裴潛,喬緹也跟們在一起,笑笑說,我也覺得阿嫤表姊與季淵公子不配。
於是,我從此以後再也沒對喬緹友好過。
時過境遷,從前的小兒心思如同一本早已忘的書,當把它從角落裡再翻出來的時候,心境卻是不一樣了。
“拜見舅母。”門前,我向舅母深深一禮。
“阿嫤。”舅母將我扶住,悲喜加,雙目含淚。
喬緹著我,承繼了舅母秀致眉眼的臉上,滿是打量和小心。
“表姊。”走到我面前,低眉一禮。
“表妹。”我微笑地還禮。
舅母拉著我的手,又是一番慨傾訴。我請母二人到堂上去坐,讓阿元奉茶。
舅母看看阿元,對我說:“這婢子甚是眼,很像從前李掌事的兒,伺候在阿嫤邊的……”
“正是。”我莞爾,“甥到雍都之後,正巧李掌事一家也在,故得重聚。”
阿元忙上前,向舅母一禮:“阿元拜見舅夫人。”
舅母將阿元扶起,看著笑道:“我就說怎麼如此面善,原來是故人。”
我向舅母說起了李尚當年如何倖免於難,又如何離開家鄉回到雍都。
“幸而甥那日去了街上,遇到李掌事之子李煥,這才與掌事一家重聚。”我說。
舅母頷首,拭拭眼睛,道:“李掌事忠實,我是知道的。天災人禍,爾等能相見,已是萬幸。”說罷,著阿元的手,嘆地對我說,“阿嫤在魏氏到底是新婦,僕婢皆是陌生,哪裡比得上舊人。如今有阿元,我也就放心了。”
我笑笑說:“舅母說得甚是。”
接著,我們又聊起些瑣事。提到舅父的時候,衆人都未免傷心,舅母更是忍不住低泣起來。
“你舅父一生忠直,敬老慈。傅氏有難之初,他與衆大臣聯名上奏,爲傅氏申冤,得罪了卞後。他還想親自要去長安救人,可纔到半路,先帝就已經了刀……”舅母哽咽道,“你舅父爲此夜夜輾轉難眠,又不敢告知你外祖母,每每外祖母問起你母親,他還要強遮掩。你嫁去萊之後,他想去萊看你,可後來也被戰火牽連,你舅父投了董匡,不想……”用絹帕捂著臉,哭了起來。
“母親……”喬緹亦垂淚,看看我,小聲勸解。
我心裡也難過,聞言勸一番。待舅母稍稍緩和,問道:“不知恪表兄可安好?”
舅母拭盡淚水,答道:“伯恭安好,他正在家中閉門溫習。天子在雍都要重開孝廉,伯恭想去參與歲舉。”
我贊同道:“表兄有此志,乃是大善。”
舅母嘆一口氣:“喬氏乃大族,如今你舅父只有伯恭承繼骨,豈敢荒廢。只是一場戰,京中舊識已大多失散,你舅父又不在,無人可堪舉薦。”
我明白過來,舅母這是有事相托。
表兄喬恪,我只見過兩三回。雖不悉,但我很清楚地記得他頗有才學,有一回父親考他,他對答如流,深得父親讚賞。
孝廉本義,乃是朝廷拔擢賢能之人爲。不過長久以來,孝廉爲高門把控,日漸腐敗。在先帝的時候,甚至如果沒有一位權貴舉薦,即便出士族也不行。若是在從前,此事一點不難,但現在喬氏單薄,舅母只得來求助於我。
我第一次到這個魏氏冢婦的份在別人眼裡竟是有些權力的。
“舅母相托,甥自當應承。”我沉,對舅母道,“然有些話,甥也照實告知舅母。甥加魏氏不足一年,與丈夫聚離多;固步於家宅,朝政之事也不曾接。待甥見得丈夫,必陳以表兄之。丞相一向才,表兄既有志,自當無礙。”
舅母聞言,握住我的手:“便有勞阿嫤。”
我笑笑:“自當如此。”
舅母嘆道:“阿嫤有心,你舅父若泉下有知,亦是欣。”說罷,又低頭拭淚。
在堂上坐了許久,舅母又與我敘了許多別後之事。喬緹坐在旁,話很。除了有時說到傷心,陪著母親眼淚,大多時候神平靜,只將目打量我。
留下來用過晚膳之後,舅母與喬緹告辭走了。我天,覺得今日過得很是漫長。
“夫人,舅夫人還是那麼能言,說起事來,旁人一句也不上。”阿元咋舌道。
我微笑,不置可否。
這位舅母,母親曾經說是個明的人。我從前不關心這些,今日促膝相,竟也有些會。今日來看我,恐怕更多是爲了表兄。不過儘管這樣,喬氏是母親的母家,這些人也是我最後的親戚,如果能助一臂之力,我是不會拒絕的。
魏安的推車做到一半,不太順利。他很不願地承認,有的部件要做得結實準,他的木匠活還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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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先放下,等回到雍都,我找兩位木匠來幫四叔,並無難事。”我鼓勵道。
魏安點頭,又轉而做各種小木件去了。
大宅裡沒什麼人,日子有些無聊。宅子裡有些舊書,可都是些尚書之類的,我拿了一本回去,沒翻兩頁就扔在案頭再不過問。許姬也是個沒多事可做的人,這段日子常常來與我作伴。
閒聊之中,我得知原本是吳夫人陪嫁過來的家僕之,自長在這所宅子裡。十七歲的時候,魏昭從吳夫人那裡將討了做妾。許姬提起這些的時候並沒有說太多,我也不知道當年如何。不過從談吐來看,許姬知書識禮,竟沒有分毫僕婢的卑弱。這樣的人,雖是出低微,但魏昭喜歡,我一點也不奇怪。
爲了打發空閒,我聞得許姬會織布之後,甚至將魏郯母親吳夫人用過的織機清理出來,嘗試像書本里教導的賢惠婦人那樣,向許姬學織布。
天氣漸涼,北邊的戰事捷報不斷。譚熙死後,兵將分別歸了他的四個兒子。趁羣雄無首,魏傕一路往北,以各個擊破。如今,魏傕已經滅了譚熙三子譚匱,正在幽州與譚熙長子譚盟戰。
這時,南邊的淮揚突然有了靜。吳璋病危,無子,將基業傳給了他的弟弟吳琨。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有些心神不停。
離淮揚很遠,消息不過隻言片語。可我深深明白,權位更替下,往往會有許多見不得人的勾心鬥角,有人得志就會有人倒黴。裴潛在那裡,平安無事麼?
“夫人近來不太專心呢。”在我一連扯斷好幾織機的經緯之後,許姬開口道。
我自知又走了神,向歉然笑笑。
“夫人想是累了。”許姬門外的天,道,“時辰不早,夫人還是歇息吧。”
我頷首,道:“也好,明日再續。”
許姬行禮,告退而去。
我也覺得累了,洗漱之後,躺在榻上,輕輕嘆口氣。
有時候,我覺得我就是個心的命。
人言恩斷義絕,說得輕巧,做到的又有幾人?就像我,想到裴潛的名字,我會不由自主地爲他擔心。並非還對他舊未了,而是我畢竟無法當一個揮之即去的陌生人。
或許是有心事,我睡得很淺。
半夜的時候,我在迷濛中到有靜,夜風微微掃過脖頸,像是門窗沒有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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