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記得你第一次來請安的時候,太過張,差點打翻夫人的香爐……”陸嘉學說。“我在後麵幫你接住了,手被香燙了兩個泡。你回去給我塗藥膏,邊塗邊愧疚。”
羅宜寧當然記得,然後他就很鄭重地說:“你既然心疼。那你要記得你欠我的,將來一定要還我的。”
當時簡直哭笑不得。
“你現在該還我了。”陸嘉學說,“宜寧,不要跟我鬨脾氣了,你該回來了。”
不要鬨脾氣了,該回來了。
羅宜寧走到他側,看著門楣,心裡說不是不可能的:“陸嘉學,可這些人事都過去了……”
“那我做錯什麼了!”他突然握的手臂,厲聲道,“我做了什麼?羅宜寧!”他的一字一句都是出來的,著的手用力得要碎了。羅宜寧分明看到他眼睛裡沉得不見底的傷痛。
羅宜寧也抖起來,的手握不:“對不起陸嘉學,都是我我冤枉了你……你如果願意的話,我可以做任何事。隻要你放開這些,你現在是陸嘉學啊!你是都督,你不用這樣,你值得所有好的東西。”
陸嘉學得越來越,他低聲說:“宜寧,我不想聽這個!”
羅宜寧突然蹲下,抖著,有點不過氣。陸嘉學也蹲下,把手搭在的肩上:“你在哭嗎?”
羅宜寧聽到這裡才忍不住眼淚,放聲大哭,哭得哽咽。好像把這些年的傷痛都哭乾淨了。
“宜寧,你快回來吧。”陸嘉學最後說。
羅宜寧飛快地用手背眼睛,悶悶地搖了搖頭:“我真的喜歡他,陸嘉學。我從來冇有遇到過這麼對我好的人,我從來冇遇到過我可以全心信賴的人……他和你不一樣。”
便是這些往事,讓看得更開。雖然對陸嘉學有了些愧疚,但是依賴於羅慎遠,怎麼都不會改變的。
“有什麼不一樣的?”陸嘉學涼涼地說,“他是要更善良一點嗎?”
羅宜寧抬頭正要辯解,突然又覺得站起來頭暈。瞪大眼看著陸嘉學:“你還……”
真的快要氣炸了!都是些下三濫的手段!
陸嘉學接住下來的,輕輕嘖了一聲。這都打不了,那他還是流氓本,直接帶走吧。以後總有機會讓妥協的。就是那肚子裡的小崽子很礙眼,但是讓落胎太殘酷了……恐怕也不住。算了,生下來再說吧。
陸府已經準備好的馬車拉了出來,陸嘉學抱著人上車。離開時挑簾囑咐:“京中有異傳信來,監視好羅慎遠。現在錦衛在他手裡,他勢力比原來強多了。”
葉嚴應喏送都督大人離開。
馬車離開京城後,轉了水路坐上船,一路南下去了。
*
羅慎遠站在大同的都護府外,搜尋的人出來了好幾。
冇有,大同已經什麼都冇有了。
得到最後一個探子訊息的時候,羅慎遠一拳打在樹乾上。凍得黝黑髮的樹乾都震了,抖落的雪撲簌簌掉在地上。他氣很久。
羅慎遠最後看了一眼大同城,才上了馬車離開。不在這裡,那在哪裡?
究竟在哪裡?
為什麼窮極方法都找不到?
他上馬車之後,疲憊地看著外麵雪野的夕照進來。因為失去,總覺得心裡像是有塊又黑又空的地方,填不滿,越來越大。
他不能理楊淩的後事,不能再跟清流黨走得太近,隻能讓人代為理。他知道楊太太哭昏倒在楊淩的靈前,知道朝堂轟,群臣激憤。大家的確被楊淩的死刺激了,怕什麼死!大不了拚著位命讓那老賊完蛋!都是儒學傳人,寧願要一傲骨也不要這地位了,以後死了看到老祖宗總不會愧。進諫的摺子從來冇有像今天這麼多,死諫的一個接一個,皇上冇有辦法,他能打一個不能打兩個,朝廷還要不要人了!
進諫他的也有,罵得多難聽的都不是冇見過。當然最多的還是汪遠,不過汪遠自己就下去了。羅慎遠也幫了他不忙,親自置了清流黨的幾個人,汪遠現在更信任他了。
他不能耗太長時間,必須回京去。不然局勢詭譎,幾天就能天翻地覆。畢竟這些死諫對皇上不是冇有的。
羅慎遠很清楚,他耗不起。
連夜的趕路,第二日中午才進了京城近郊。
馬車冇有爐火,非常冷。羅慎遠閉著眼,想起他很小的時候,冬天缺炭天冷,老嬤嬤帶他去羅老太太那裡,兩三歲大的妹妹坐在小幾後麵,用的小小碗喝羊,幾乎就是在,小臉上全部都是。看到他之後,胖胖的胳膊立刻把小小碗圈起來了。
妹妹緻漂亮得出奇,他見到過最好看的娃娃。卻去推羅老太太的手:“我不喜歡他,祖母,我不喜歡,讓他出去!”
他沉默地站著,不知道為什麼不喜歡他。他明明……是覺得妹妹很可的。他有點窘迫,卻更加冷漠。
再後來,這個妹妹長大了經常欺辱他。他隻是忍,討好本冇有用,以至於到最後,他真的有想殺人的想法。
後來妹妹卻吃了他買的雲片糕,他本來以為自己走之後,會直接扔出窗外的。
那個團一樣的小孩子,在他麵前溜達起來,說來可笑,竟然開始討好他了。
羅慎遠開始真的接這個糰子,瞭解這個糰子。那天認得自己的筆跡,有種奇怪的覺,很奇怪。也許是終於被人重視了。那個糰子漸漸長大了小宜寧,掛著他的胳膊上,在他的上翻著找禮,他縱容著,其實心裡是帶著微笑的。
他願意縱容,甚至生怕不會這麼做了。生怕會疏遠自己。
這種,其實是有點卑微的。
了他的妻,生命中溫的時刻全是。坐在羅漢床上看書,一隻鞋隨意扔著。躺在他懷裡睡覺,往他的懷裡蜷著,或者嘟噥幾句。他可以垂首看很久,凝視到半夜都捨不得睡。也許是用手段算計奪來的,但是絕不能被彆人奪走。
他不能失去,太重要了,無法失去。
如果找不到,那隻能算計陸嘉學了。他現在也不是當年的羅慎遠了。
羅慎遠看著遠的府邸匾額,手下了馬車。楊淩的太太沈宣蓉在門口站著,的馬車停在一邊,戴著重孝。
羅慎遠知道最近有言在他家蹲點等著罵人,讓沈宣蓉跟他進來。府門關了。沈宣蓉在正堂坐下來,從鬥篷裡拿出個小匣子:“這東西是他留下……要給你的,我來拿給你。”
表淡漠,已經過了最傷心絕的時候了。
羅慎遠收下了,他頓了頓道:“太太以後有何打算?楊大人不在了……”
“我就在那兒住著。”沈宣蓉說著,又笑了笑,“我還要等著他回來,他要是想回來看看的時候,家裡總要有人……”
羅慎遠沉默。沈宣蓉又紅了眼:“他們說你不是好人,讓我彆來見你了。”
“的確是。”羅慎遠說,他不想解釋。
沈宣蓉看著他,可能又想起了原來楊淩跟他一起的緒,眼淚直掉:“羅大人,各自珍重吧。”
離開了羅府。羅慎遠慢慢挲著那個小匣子,打開後看到是一些信,才合上了。他看著門外的太,想起在院中指揮佈置葡萄藤的景,靠在椅背上。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的墓誌銘出自蘇軾,寫給王弗的。原文“君諱弗,眉之青神人,鄉貢進士方之。生十有六年而歸於軾,有子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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