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弧拿開這張紙,看下一張。
“這一次,笑了。”
秦弧的角勾起。
只是不知道,是大笑還是以前那般淺淺而笑。
“後生。”
耳邊有聲音說道,打斷了秦弧的遐思。
他擡起頭看著一旁的行腳商。
“還要添茶嗎?”行腳商關切的問道。
秦弧笑著搖頭,一面將手中的信紙收起來。
“不用了,我進城去。”他說道,一面抓起旁的柺杖。
屋子裡人太多,地方狹窄,行腳商忙跟著起攙扶他。
秦弧有些費力的站起來,拄穩拐。
“多謝老丈了。”他說道。
“不用不用。”行腳商忙擺手。
“你是可憐我這個殘廢吧。”秦弧看著他笑道
行腳商被說的愣了下,旋即又訕訕。
是啊,他的確是可憐這個瘸子……
可是這個可憐和鄙視在殘的人眼裡是很難區分的。
刺激到這個年輕後生了吧。
正訕訕間見這年輕人衝自己施禮。
“但可憐也是善心,小子多謝老丈。”他說道。
行腳商一愣旋即笑了。
“客氣客氣。”他說道,“舉手之勞舉手之勞不敢當謝。”
說著話忙轉幫他擋著屋走的人。
“讓讓,讓讓。”
難得的不是舉手之勞,而是信以及接別人的舉手之勞。
接和相信其實做到了也容易的,結果也沒什麼可怕的,他這一路走來,日子過的還不錯。
秦弧笑著拄著拐跟著那行腳商向外走去,在茶棚外再次施禮告辭而去。
沒多久,大路上一陣熱鬧。
有兩騎疾馳從城中而來,適才的路人都已經來往散去,此時的路人看到這二人並認不得是方纔那被一羣員迎進城的人。
“公子,你沒看錯吧?”小廝喊道,“這怎麼可能!秦公子怎麼會來這裡?”
周箙沒有理會他,直接衝那茶棚就去了。
他不會看錯,不會看錯的。
進了城坐到了府城員們準備的宴席上,他心裡越來越不安,那城門前的一眼不停的閃現。
是他!肯定是他!
那混帳就是扔到滿是人的泥坑裡也總是最矚目的那個。
“公子您要喝點….”店家看到衝過來的人忙熱的招呼,話沒說完人就越過他站到了屋子裡。
屋子裡說笑的人都停下了,看著這個英武年輕人。
周箙的視線掃過,卻沒有看到要找的人。
“適才坐在這裡的人呢?是個年輕人,川中口音。”他站定在一座前問道。
行腳商哦了聲。
“公子是說那位腳不便的公子嗎?”他說道。
就說了那年輕後生不會一個人在外的,肯定是親朋遍天下。
周箙神卻是一怔。
“腳不便?”他問道。
“是啊,拄著拐呢,剛剛走.....”
腳不便的人自然大家都記得牢一些,於是七八舌的紛紛說道。
周箙聽不到他們說的其他話,只有反覆的那一句拄著拐在耳邊嗡嗡。
怎麼會?怎麼會!
“公子,去找府衙的人,一同來找。”
“既然秦公子進城了,那肯定還沒走,府城再大,也不過這些地方,城門一關,他跑不了。”
小廝大聲的說著,一面催馬跟上。
周箙卻猛地又停下馬。
“不用找了。”他說道,視線看向一個方向,“他,這樣,走不遠。”
小廝怔怔的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見不遠一個代寫書信的攤位前正坐著一個年輕人,腳下襬著一個竹筒一把弓,另有一個柺杖。
這柺杖格外的顯眼。
拄著拐的人自然走不快,走不遠。
小廝的視線轉向那年輕人上,他盤膝坐著,微微傾,低頭正用書信攤上的紙筆在寫什麼,神專注,側面俊秀。
“真是秦家公子啊。”他不由喃喃說道。
真是他!
他怎麼來這裡了?
周箙猛地擡腳邁步,但又停下。
見……還是不見……
“公子寫的一手好字啊。”代寫書信的中年人含笑道,雖然不敢看這位公子寫的容,但晃了一眼字,還是忍不住讚歎。
秦弧微微一笑。
“不敢,不敢,不算好,不算好。”他說道。
不待那中年人說話,他又擡起頭。
“我不是自謙哦。”他含笑說道,“是有人比我寫的好的多,我是跟比呢。”
中年人哈哈笑了。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說道。
秦弧笑了笑低下頭接著寫信,很快寫完一封封起來。
中年人見其上寫著父親二字,便知道這是給其父親的,那現在寫的應該是給母親的?
“公子有心了。”他笑道,“父親母親,還有妻子都要單獨寫到。”
聽到妻子二字,秦弧手中的筆停了下。
“我還沒親。”他說道。
中年人一怔,目便落在他的上,出幾分恍然又幾分歉意。
“也不打算親了。”秦弧接著說道。
“還是要親的,如不然,一個人到底是寂寞孤獨。”中年人語重心長說道,想了想又安道,“總有好姑娘的,也別急。”
秦弧哈哈笑了。
“不,大叔,你這樣說就錯了。”他整容說道,“寂寞孤獨,不是因爲沒有妻子,而是沒有中意的人。”
中年人被說的愣了下。
沒有中意的人?
“這世上最難的是遇到中意的人。”秦弧含笑接著說道,“有人終其一生也遇不到,能遇到了就是幸運,只要心裡有這個人,那,有沒有緣分共枕眠倒也無所謂了,只要心裡有這個人,知道世上有這個人,那怎麼會孤獨寂寞?沒有中意的人,就算有共枕眠的人,也是孤獨寂寞的。”
他說罷將手中的筆放下,書信疊收懷中,放下一把大錢,將竹筒先背在上,又將弓挎在肩頭,然後拿起柺杖起。
中年人猶自怔怔。
中意的人……
知己……
人生難求一知己,人生難得一紅,是啊,如果沒有中意的人,邊的人來來去去再多,心裡到底是孤獨寂寞啊。
中年人呆呆失神,周箙也有些失神,看著站起來的秦弧,看著他練的拄著拐,一瘸一拐的邁步,這樣的影悉又陌生。
他怎麼又……
是因爲那一箭嗎?
那一箭擊倒了自己,也擊倒了他嗎?
真是個廢!懦夫!敢做不敢當的懦夫!
他以爲這樣,就算是償還了自己嗎?就算兩清了嗎?
真是看錯你了!果然是看錯你了!
周箙的拳頭攥起,發出咯吱的響聲。
街上有人馬疾馳而過,高喊著讓路。
午後的街上人羣涌涌,陡然的人馬讓街上飛狗跳,大人們都讓開了,但不知哪家的小站在路中沒有,在衆人的尖聲中,小更爲呆呆。
周箙子一繃上前,雖然從他的距離到那邊肯定來不及了。
有人更快的衝過去,抱住了小,旋又險險的躲開了馬匹。
馬兒一聲嘶鳴,周箙生生的揪住了馬繮繩,將馬停下,馬上的人因爲這陡然的阻攔被慣力甩了下來。
沒有理會地上人的慘,周箙擡起頭,看向那邊,想要看看小是否安穩,待看過去不由愕然。
他!
秦弧將小放在地上,矮下笑著安,架在腋下的柺杖早已經扔在了一旁。
這,這混帳……
路人也都看呆了,一呆爲險險的救下小,二呆則是爲這個瘸子突然變正常人。
“多多謝公子。”小的家人衝過來,激的結謝恩。
秦弧只是笑了笑,轉頭看向馬匹這邊,與周箙的視線相撞,人也愣住了。
你!
“公子,公子對不起啊,馬驚了…”
被摔下馬的人哭著,其後的隨從也跟上來,下馬攙扶又紛紛賠禮,哄哄的擋住了視線。
周箙沒有理會他們,死死的看著那邊,人影錯擋住了又閃開了,秦弧再次出現在視線裡,他也被小的家人以及路人們圍著,面上帶著笑看過來。
“公子…”一個路人遲疑著將柺杖遞給秦弧。
秦弧手接過,微微一笑,再次架在腋下,這讓周圍的人都瞪大眼。
這是玩什麼呢?
裝瘸子?好好的裝瘸子幹什麼?
行騙?可看著年輕人的形容做派,不是那種招搖撞騙的人啊。
秦弧笑了笑。
“這樣啊,自在。”他說道,“這樣走,走得慢,能好好的想事,覺很好。”
路人們愕然,出這年輕人的腦子有問題的神。
秦弧沒有再說話,拄著拐轉過,一瘸一拐的走了兩步,四周視線凝聚,尤其是後那一道,他停下腳又回過頭。
那邊的年輕人看著他。
對不起啊。
秦弧了脣,笑了笑,低頭長久久的一施禮,再擡頭便轉過一瘸一拐的向城而行。
“老樵夫自砍柴……”
有歌聲在街道上揚起,伴著弓臂擊打拐杖的有節奏的聲音,清朗闊闊的歌聲讓人再次凝神注目
“捆青松夾綠槐……”
“茫茫野草秋山外……”
“碑是荒冢……”
“華表千尋臥碧苔……”【注1】
背影一瘸一拐,卻又直,在人羣的注視以及指點下慢慢的走開了。
“公子。”小廝說道,看著秦弧的背影。
周箙深吸一口氣,又笑了笑,轉過。
“走吧。”他說道。
“公子,我們不追了他了?”小廝不解問道,“那還回府衙嗎?”
周箙翻上馬,沒有再回頭催馬向城外而去。
“不了。”他說道,“走了。”
注1:畫片《嶗山道士》裡的曲,鄭板橋的詞,揚州道,好聽的,大家可以試試,搜板橋道便可以。
下次該男主和主的番外了,31號我們再見。謝謝大家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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