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春不聲地看他一眼,繼續檢查。發現膝部不止腫脹,關節骨頭似也已微微變形。執他屈數下,甚至能聽到骨之音。
這種癥狀,與關節炎後期很是相像。
在中醫裡,關節炎屬“痹證”範疇,普遍認爲是氣不通所致。起因或是慢勞損、寒,或年老弱,肝腎虧損、氣不足。以風溼和骨兩種居多。倘若久治不愈,關節到後期便會變形。但一般發於以膝蓋或肩周。像他這樣,連手指指節都遭波及,實在是罕見。繡春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病例。
不止如此。看這個人的年紀,最多也就二十四五。而方纔探到的骨節變形程度,多發生於久病不愈的中老年患者上。以他這樣的年紀,怎麼會患上這樣嚴重的關節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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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春尚在沉間,見那男子眉頭皺得愈發,汗滴涔涔從發間額頭滾落,雙手拳,手背青筋暴迸,知道他疼得厲害,暫時顧不得別的了,先替他止痛要。
起飛快解開自己的布包,從消毒過的紗布襯裡取出裹著的四寸長銀針。
“哪裡最痛?”問道。
“膝部……”
那男子閉雙眼,幾乎是咬著牙,迸出了這兩個字——病發之時,便如萬蟻齊齊咬噬。每每遭這種非人般的折磨時,他便恨不得將自己的兩個膝骨剜除纔好。
繡春命裴度將他雙放直墊高,將管卷至大。開始辨施針。主取膝眼、犢鼻、樑丘、海、委中,配大椎、關元、曲池、合谷,行深刺刺,不斷詢問痠麻脹痛之,再據他所答,尋到阿是針。約莫半刻鐘後,明顯得氣,見他原本繃著的部開始放鬆,知道起了功效,便停針於各,對著邊上的裴度道:“有薑片艾葉嗎?薑片切銅錢薄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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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輕男子接到急召,原本是要日夜兼程急趕京的。不想到了此地,宿疾發作無法趕路,只能投宿於驛館暫歇。裴度原本心焦如焚。見繡春施針後,他的臉雖還蒼白,但神有些緩了過來,似乎得效。欣喜若狂。聽到繡春要這兩樣東西,哪裡會不應?急忙點頭,飛奔出去命那候在外的驛丞去取。很快便拿了過來。
繡春拔下犢鼻、樑丘兩上的針,取薑片搭在位之上,將艾葉卷條,以火點燃灸之,最後堆灰其上。漸漸地,薑片滲出黃水。再換委中、海二位。雙替。一刻鐘後,牀上男子長長吁了口氣,終於再次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額頭汗還未消盡,但臉比起方纔,已經恢復了些。他視線停在繡春面上,微微一笑,沙啞著嗓音道:“多謝小先生出手相助。我已經好多了。”
許是大痛終於過去了的緣故,他此刻雙眸如濯,眼神顯得愈發明亮。雖仍那樣躺著,神卻軒然似若初舉朝霞,將整間屋子都要照亮的覺。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裡的“田七”應作“黃芩”,剛回頭去看才發現。是我筆誤。抱歉。
“阿是"是指不定位,稱謂來由頗有意思。
相傳在古時有中醫爲病人治病,但一直不得其法。有一次無意中按到病者某,病者的痛癥得到舒緩。醫者於是在該周圍索,病者呼喊“啊... 是這裡,是這裡了。”醫者加以鍼灸,果然使病程轉好。於是把這一個特別的位命名爲“阿是”。
據唐代孫思邈《千金要方》裡提及:“有阿是之法,言人有病痛,即令其上,若裡當其,不問孔, 即得便痛,即雲阿是。灸刺借驗,故云阿是也。”也就是說,用針之時未必一定要紮在位上。若有效的話,紮在合適的地方,能夠達到效果的話就可以。這些特殊的痛點就稱之爲“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