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驛站裡住了一夜,第二天繼續上路,中午停下略作小憩的時候,蕭羚兒跑去大日頭下,玩了個滿頭大汗地回來,下午繼續上路,他大約是乏了,趴在馬車上睡了過去。到了晚上再次落腳的時候,人便開始鼻塞發熱了。次日早,竟起不了。
繡春去他屋裡查看,見他額頭溫溫的,臉微白,躺在那裡有氣沒力。幸好自己就是現看病的,趕替他號脈察舌,人去抓藥。和聞訊過來的葉悟商議了幾句,因他份貴重,不敢怠慢,怕再上路會加重病,便決定暫留下來,等他病好些再上路。
散熱不可之過急,尤其對方還是個孩子。所以辨明癥狀後,繡j□j下藥不重,除了去熱,重在驅邪調理。估計他當晚發熱還會加重,想起昨日自己一時疏忽,或者說,對他關注不夠,他玩得一汗回來,自己竟也忘了提醒人服侍他換裳便任由他睡了去,估計這便是病因了。心裡有些愧疚,所以索在他榻前打了個地鋪,晚上便留在他屋裡方便照料。
蕭羚兒喝藥後,不久沉沉睡了過去。繡春靠近,手探了下他額頭,還微燒,呼吸也略濁,但在自己預料的程度之,所以並不十分擔心,替他攏了下被,見晚了,便熄燈,自己也躺了下去。約莫半夜時分,正迷迷糊糊時,忽然被一陣哭聲驚醒,側耳一聽,竟是蕭羚兒所發,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點著了燈,見他還躺在榻上,被子卻已經被蹬到了腳下,兩手舞,裡“娘,娘”的個不停,兩頰通紅,額頭生汗,急忙上去,輕聲道:“世子,快醒醒!”
蕭羚兒睜開眼睛,定定地著繡春,目瞧著還一片茫然,忽然嗚地一聲,坐起來一頭便撲到繡春懷裡,口中“娘、娘”地著。
繡春這麼大了,還是頭一回被人娘,乍聽不略彆扭,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小男孩,見他兩手抱住自己腰不放,雙目閉,瞧著沒完全清醒的樣子,心中一,便沒拿開他手,自己一手反抱住了,另手拿了塊乾淨的汗巾子,替他去臉上的汗。
過了一會兒,蕭羚兒再次睜開了眼睛,呆呆地著繡春。繡春見他這回目清明,知道是完全醒了,便朝他笑了下,聲道:“醒了?我餵你喝些水。”說罷,將還靠在自己懷裡的小子放回了枕榻之上,起去倒了杯水,扶著他頭起來,湊到了他邊。見他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下去後,還呆呆地坐著不,探手再了下他額頭,“不是很燙了。你躺下去再睡一覺吧。”
蕭羚兒口道:“你別走!”
繡春道:“我不走。你瞧——”指了指地上的地鋪。
蕭羚兒看見了,像是鬆了口氣,終於慢慢躺了回去。繡春替他蓋好了被子,朝他笑了下,過去吹了燈,自己又躺回了地鋪上。
“你睡了嗎?”
過了一會兒,黑暗中,忽然聽見蕭羚兒低低地問了這樣一句。便應道:“沒。”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片刻過後,聽見小屁孩又說了一句,鼻子彷彿有些塞住。略微遲疑了下,再次起點燈,看見他正趴在榻上,臉埋在枕上,一不,到了他側坐在牀榻邊上,輕輕把他翻了過來,看見他滿臉的淚痕,連枕頭上都被打溼了一片,急忙拿了巾子一邊替他淚,一邊低聲哄道:“世子快是大人了,再哭,我就要笑話你了。”
不說還好,一說這話,剛還一直極力忍著的蕭羚兒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涕淚加,“我知道你心裡很討厭我,我三叔不喜歡我,連我父王也不喜歡我!以前我裝病,就是想他能陪我。這次我跑出來,他知道了也不管……你們都討厭我,都恨不得我沒了纔好!”
繡春對這皮孩子,確實談不上有多喜歡。只是沒想到,當初他裝病竟是這樣一個緣由,忽然又想起他方纔夢魘中娘,明白了過來,心中頓時生出了一同般的憐惜之意,忙道:“怎麼會!我要是討厭你,現在就不會在這裡陪你。再說了,你幫了我好幾次的大忙,我謝謝你還不及呢。”
“真的?”蕭羚兒哽咽著。
“真的。”
說出這兩個字,繡春忽然覺得自己平日裡對他的提防一下都懈了下去,鄭重又補了一句,“以後你別再那樣想著法整人的話,我就更喜歡你了。”
蕭羚兒臉微微一紅,擡手抹了下眼睛,忸怩道,“以後我不再整你就是了……”
繡春道:“對旁人也一樣。”
“那就看我心了。”他冒出了一句。
繡春皺眉瞪著他。
他這會兒心像是已經好了不,見這樣瞪著自己,衝吐了下舌,抓過被子矇頭蓋住自己的臉,裝沒看見,一下便躺了下去。
“你說好的,不準走。要在這裡陪我的。”過了一會兒,聲音從被子裡傳了出來。
繡春嘆了口氣,自去地鋪睡下了。
~~
蕭羚兒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在繡春心護理下,在驛站裡停了三天,便又活蹦跳了。一行人繼續上路,終於在一個月後,抵達了上京。
這一路還算平順。了城後,先送蕭羚兒回唐王府。繡春並未,只遠遠看著他一步三回頭,不大願般地進去後,再謝過葉悟的一路相送,請他自便之後,便徑直往銅駝街去。
這一趟西北之行,兩三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自己的心境雖發生了莫大變化,但京中的金藥堂和祖父他們,應該都與往常一樣,估計他們也不會想到自己忽然這樣回來了,等下見到,估計會有場小小的激。
繡春下心中的略微激,到了銅駝街自家附近,習慣地先看向金藥堂的門面,卻見大門閉,側旁無人。不極是驚訝。
自家的藥鋪,即便是大年三十,白天也不打烊,要留一扇門開著的,現在居然關門了?
心中一沉,急忙飛快往邊上的陳家大宅去。到了門口,見往日一直敞開、人員往來不斷的兩扇大門也是閉。下心中陡然生出的一團疑慮,幾步登上臺階,用力拍門。過了半晌,才見門吱呀一聲被開了條,探出門房丁老六的頭。一眼看見是繡春,丁老六一怔,隨即哎呀了一聲,道:“大小姐,你可算回了!家裡……”
他臉一黯,停了下來。
“家裡怎麼了?”
繡春立刻問道。
“您進來就知道了……”
丁老六打開門。
繡春一個大步了進去,朝裡疾步而去。見往日人來人往的地方,現在靜悄悄沒半點生氣兒,連迎頭遇到的幾個下人也是蔫頭蔫腦的。剛過門關著的賬房,正迎頭遇到巧兒從裡面出來。巧兒猛然看見,一怔,反應了過來,眼圈便紅了,上前一把抓住,哽咽著道:“大小姐!家裡出事了!生藥庫起火,燒掉了藥材,造不出藥房要的藥,老太爺急病了……”
繡春如遭當頭棒喝,萬萬沒想到,自己離開不過這麼會兒,京城的家裡竟出了這樣的事!穩了下心神,急忙問道:“老太爺人呢?”
“躺著呢……他還要起來去找人,起不來……”
沒等說完,繡春拔便往北院去。一口氣地趕到了祖父的正屋門前,見門虛掩著,裡頭傳來一陣說話聲,說話的正是自己的姑父許瑞福。
“爹,你病倒了,起不了,黃興藥行那裡,我等下再去一趟,就是跪下去求也無妨,我定會盡力。爹你放心……”
陳振的咳嗽聲傳來,“不行,還是我自己去……快去準備車……”聲音嘶啞無比。
繡春一個大步了進去,看見祖父手上拄了柺杖,正巍巍邁步要出,邊上是許瑞福夫婦和另幾個藥廠管事,衆人看見突然現,都是一怔。
“春兒!你怎麼……”
陳振反應了過來,剛開口,又一陣劇烈咳嗽,痛苦地彎下了腰去。
繡春急忙上前一把扶住,等他那陣咳停下,攙了他坐下,這才道:“我剛回來!家裡到底出什麼事了?”看向了許瑞福和另幾個管事。
一個藥廠管事長長嘆了口氣,“大小姐,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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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前,就在繡春離開上京後不久,金藥堂接到了來自於藥房的一筆大訂單,命三個月,立刻趕製出五千顆七寶丹和五千七釐散出來,用於靈州戰事,並當場給付了定金。
七寶丹和七釐散,都是止散淤之藥,一種服,一種外用。製藥所需的生藥材,主要是竭、兒茶、花蕊石、仙鶴草等。金藥堂接到話後,不敢怠慢,據製藥所需的生藥材量,檢查了庫存,再與下家藥材商聯繫後,覺得沒問題,便應了下來,並收了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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