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馬車停了,沁瑤掀簾一看,卻是富春齋。
藺效扶著沁瑤下了車,對解釋道:“不是要打聽李天師當年之事麼。我約了那人在此說話。”
沁瑤嗯了一聲,長安城有好幾家富春齋,都是王妃留給藺效的產業,藺效平日從不親自過問庶務,自有一干當年王妃邊的忠僕替他打點,唯獨胖掌櫃的這一家,藺效婚前婚後都來過好幾回,想來是因爲胖掌櫃不僅是店中掌櫃,更一直暗中幫藺效辦些其他要務的緣故。
這鋪子早在親前,便被藺效藉著送及笄之禮轉給了沁瑤,因而如今鋪子真正的東家,不是藺效,而是沁瑤。
這也就罷了,等那胖掌櫃笑呵呵地從店裡出來,竟真的稱呼沁瑤做東家,只喚藺效世子。
沁瑤有些訕訕的,藺效卻愣了一下,想明白緣故,回頭笑著看一眼沁瑤道:“很好,東家。聽說你店裡的桑落酒著實釀得不錯,可否請在下飲上一杯?”
他薄脣含笑,眸若清泉,語氣卻甚是輕鬆。
沁瑤被他打趣得有些臉紅,可心底卻十足愉悅,擡眼看著他,抿笑道:“飲完桑落酒,店中還有好些做得不算陋的小食,公子不妨一併嚐嚐。”
藺效向來知道沁瑤識趣,如今兩人相久了,更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默契,正事上如此,閒事上更是如此,你來我往,平添好些意趣。
“那就卻之不恭了。”他笑著握住沁瑤的手,拉著上了樓。
兩人在最裡的一間雅室坐下,店家果然給二人斟上了桑落酒,沁瑤酒量雖然不錯,可這酒卻醇厚香濃,飲了幾杯之後,臉上便如桃花一般綻出淡淡紅暈,眸子裡仿若漾著清水,顧盼之間好不人。
沁瑤自己尚不自覺,藺效卻看得心裡的,若不是還記得今日還有好些正事要辦,真想由著子欺負一回。
過不一會,店家帶了一個滿面虯髯的老頭子進來,對藺效道:“世子,人來了。”
老頭看向室,不經意看到藺效旁的沁瑤,遲疑了片刻,才緩步進來。
藺效沒有看老頭眼中的疑,卻並沒有做解釋的意思,起道:“王公公,請坐。”
沁瑤也跟著起,聽到藺效這聲稱呼,眼珠子都險些掉下來,錯愕地上下打量那人,難道這虯髯客就是剛纔在甘殿外那位王公公?
沒想到藺效所託的那位打聽李天師舊事的老人便是王公公,可王公公不是先帝邊的人嗎,又怎會甘願任藺效驅使?
沁瑤這邊糟糟地想著,王公公卻早已在對面坐下,見藺效沒有支開沁瑤的打算,知道他萬事都心中有數,便也不再延宕,直截了當道:“雜家出來不宜太久,也就不說旁的了,開門見山罷。那位李天師當年並未常住在宮裡,另在長安城建了一座三清觀,二十多年前香火算得鼎盛,可惜在他死後,鉢無人承繼,後來被旁派的道士給頂了香火,如今已經衰敗下來了。”
沁瑤暗暗點頭,這王公公倒真是爽快人,一來便直接切主題。
藺效問:“李天師道行如此高深,難道就不曾收過徒弟?”
王公公道:“有個徒弟,但是個啞,從來沒說過話,平日看人時也賊眉鼠眼的,甚不討人喜歡,李天師雖然出時常帶他,也沒存心擡舉他,是以幾年下來,宮裡諸人只對李天師尊重有加,卻沒幾個人對那個徒弟有多印象。我們還總奇怪,李天師這般風流人,爲何總帶著這個畏手畏腳的啞徒弟,先皇也曾問過一回,李天師只說這徒弟跟他從家鄉一道出來的,雖然相貌平平,卻甚有悟,深得他心,先皇也就不好多說什麼了。李天師當年病死之後,這啞徒弟也跟著投井而亡,三清觀就這樣斷了香火。”
“投井而亡?”藺效跟沁瑤對視一眼,又問,“死在三清觀嗎?”
“嗯。”王公公點頭,“當時先皇曾派人去給收,說他倒還是個忠義之人,特允將他葬在李天師的寢墓裡。”
藺效默了一會,又問:“李天師是哪一年病死的?”
王公公有備而來,這段時日顯然已對李天師當年的事已然,“元二十三年,也就是二十年前,臘月間死的,病了半年有餘,到底沒熬過年關。”
“雲書院又是何時關閉的?”藺效道。
王公公對先皇忠心耿耿,對先皇在位最後一年的所有大事都記得清清楚楚,聽了藺效這話,一點也不遲疑道:“五月。“語氣十分篤定。
書院五月關閉,李天師臘月死的,病了半年,也就是說,他在書院關閉之後沒多久便開始起病。
沁瑤心中一,這病的時機是不是太過湊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