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倆將薄薄的墊褥整理平整，兩人挨在一躺下，果如之前所料，雖隔了布料，地上仍又冷又，只躺了一小會，便覺一溼寒之氣縷縷侵理。

林嬤嬤想起從六安來時陳大夫的囑託，心煎熬得厲害，怎麼也無法睡。小姐正在用藥調養子的關鍵時節，要是在這涼至極的山谷地上躺上一晚，豈非會前功盡棄？

窸窸窣窣在衾單中找到傅蘭芽的手，攥著手裡了，果然，小姐的手還不如的手暖和，遠沒有在六安那兩日調養得好。

徹底躺不住了，在黑暗中索著起，低聲道：“小姐，嬤嬤去跟外頭的兩位大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在外頭生個火，好賴藉著火堆傳來的熱氣將地底的氣烤一烤，再這樣躺下去，小姐非得生病不可。”

傅蘭芽並未攔阻，這地上確實太過冷了些，此行被押進京，始終抱著父親會翻案的希翼，在塵埃落定前，第一要務便是想方設法周全自己。可惜生火之事，說起來簡單，實則頗麻煩，陳爾升等人未必肯答應。

聽見林嬤嬤出去跟陳爾升，似乎陪著笑臉說了許久，可那木納的陳爾升只道：“要生火需得離開此去拿火料，但是平大人吩咐了，在他未回來前，我和許赫誰也不許離開帳篷半步。”

無論林嬤嬤好說歹說，他怎麼都不肯答應。

林嬤嬤無法，只好鬱郁地回了帳篷，到傅蘭芽旁躺下，嘆口氣道：“這孩子太死板，非得等平大人回來示下，可平大人那麼個脾，怎肯答應？”

默了一會，眼睛一亮道：“要不等那位好說話的李大人來了，咱們再試試？”

傅蘭芽不置可否，李珉的確要比平煜好說話得多，可惜不知一會在哪個帳篷安寢，是否還會路過們帳前，多半希不大，不過，不試一試怎知不行。

一邊想，一邊將子蜷一團。

地上雖不暖和，林嬤嬤的懷抱卻很溫暖，疲乏得，漸漸有了些睡意。

等平煜回來時，傅蘭芽已經不知不覺睡著了。

“平大人。”陳爾升和許赫見平煜過來，齊齊出聲道。

平煜心不在焉地大步走到帳篷前，剛要掀開而，忽然想起夜已深，傅蘭芽怕會有不便之，只好停步，輕咳了一聲，權當提醒。

可帳篷卻靜悄悄的，完全沒有靜。

他錯愕，他這才離開多久，還未想法子讓乖乖將東西出來，竟連招呼都不打就睡了？

“平大人。”陳爾升見平煜臉上約著不悅，想了想道，“剛纔那位嬤嬤跟屬下商量，說傅小姐在調養子，怕寒溼之氣，問屬下能不能在帳前給生上篝火，屬下不敢離開，就沒答應。”

平煜未接茬，只暗想，若上真藏了東西，不過一個晚上，料也藏不到別去，正好他還有旁事要跟手下吩咐，估且先放一馬。

便道：“這山谷有些不對勁，傳令下去，除了王同知，今夜大家莫要各自回帳歇息，一律到此候令。”

陳爾升哦了一聲，轉頭便走，剛走兩步，平煜忽又喚住他，默了一會，道：“若是整夜無歇，在這等山谷中坐得久了，難保會覺得寒涼，你跟李珉去弄些柴料來。”

陳爾升毫未覺不妥，應了走了。

沒過多久，李珉等人說笑著取了柴料過來，七手八腳在傅蘭芽主僕的帳前生上火，圍坐在一起。

平煜接過李珉遞來的酒壺飲了一口，目始終未離開前方某帳篷，等了一會，沒等到王世釗出來，心知不對，按照往常，就算自己有意將他單獨撇下，他爲了監視自己，也一定會想法設法湊到跟前，之所以毫無靜，多半跟之前那場“發作”有些關係。

他放下酒壺，垂眸無意識看著斕袍上的紋路，暗忖剛纔秦勇所說的話，照秦門長老所說，百年前，曾有一門邪教|，這能使人刀槍不，有延年益壽之功效，只是一旦開始研習，必得用某些法子來供養，若是斷了供養或是對練尚不嫺，極有可能被反噬，發作起來起來的形，倒跟剛纔的王世釗有些相似。

可惜這早已滅絕，當今世上幾乎有人知道此的淵源，故而那長老也不敢斷定。

要是王世釗真爲了傷口快速痊癒習了這，只可能是從王令手中習得，可王令……又是從何得知這早在百年前就滅絕了呢。

他這邊一刻不停地想著心事，裡面傅蘭芽卻睡得極香。

半夢半醒間，聽到外面傳來低低說話聲，嫌這聲音擾酣夢，不耐地蹙了蹙眉，翻了個，迷迷糊糊間，覺得地面雖然仍舊邦邦的，卻似乎比剛纔暖和了些許。

旁林嬤嬤似乎亦醒了，過來胳膊，幫悄悄蓋了蓋衾單，像對待孩子似的輕輕拍了拍的背，越發讓覺得舒暖，不肯睜開眼，盪盪悠悠墮幽沉夢鄉。

正睡得香，忽然一腥濃的氣息直鑽鼻間，耳旁彷彿水般襲來鋪天蓋地的撲棱聲，心突突一條，意識陡然間變得清醒過來，倉皇睜開眼，擡眼一看，便見帳篷外亮忽明忽暗，有無數的黑影直撲帳篷而來，撞到帳面上，發出集的砰砰之聲。

驚住，一不地盯著這詭異場面，正要分辨外面那些黑影到底是何，旁早已驚醒的林嬤嬤卻嚇得驚呼起來：“蝙蝠！是蝙蝠！”

傅蘭芽心劇烈地跳起來，一把從被褥中出那兩樣東西放懷中，一骨碌爬了起來，立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應對，眼看那些黑影越來越集，彷彿有黑雲城之勢，頭一回生出不知所措之。

怔忪了一會，忽然靈機一，彎下腰，將衾單拾在手中，林嬤嬤見狀，眼睛一亮，也跟著如法炮製。

那些黑影撞擊的力量越來越強，終於有黑影衝破藩籬，強力地從帳簾中一衝而，尖嘯著朝傅蘭芽直衝而來。

傅蘭芽生平最怕這等蛇蟲鼠蟻，更何況還是這等大若扇的蝙蝠，當即嚇得驚一聲，胡煽手中的衾單，連連躲閃，可那蝙蝠個頭太大，衝過來的速度太快，本不足以抵擋。

正在這時，帳簾忽然被人從外一把扯落，隨後闖進來一人，眼見前面那支蝙蝠已飛到傅蘭芽跟前，面一變，縱一躍，闢出一刀，只聽吱吱一聲，一道腥濃的濺起，那蝙蝠已被鋒利的刀鋒一劈兩半。

“平大人。”傅蘭芽帶著幾分哭意道，心頭一鬆。

平煜面前所未有的冷峻，顧不上拭臉上濺到的跡，一把扯住傅蘭芽的胳膊便往外走。

傅蘭芽倉皇回頭道：“嬤嬤。”

林嬤嬤哪等這聲招呼，忙寸步不離地跟上。

到了帳外，傅蘭芽才知道外面早已了修羅地獄，整個山谷上空都是這種扇大小的蝙蝠，狀若網，遮天蔽月，不知究竟從何而來。

李珉等人殺得眼紅，幾乎一刀一個，奈何這蝙蝠來勢太多太兇，他們好不容易殺掉一批，又飛來新的一批，無窮無盡，讓人疲於應對。

平煜一邊拉著傅蘭芽，一邊揮刀砍殺蝙蝠，眼看殺出一條路，就見前方不遠有不秦門中人亦正在對付漫天遍野的蝙蝠，只不知他們用了什麼法子，手中的劍一到那蝙蝠的，便會化作塊塊碎，本不用費力廝殺，比起旁人來得輕鬆許多。

秦晏殊團團殺完一圈，回頭一看，不防看見後不遠便是平煜和傅蘭芽，怔了下，剛要再細看幾眼，忽聽後姐姐沉聲道：“不好，碧眼鳩毒！”

又揚聲對平煜道：“平大人，快你手下莫再拼，暫且躲避一二，這蝙蝠跟剛纔那種不一樣，中有劇毒，一旦沾到臉上，必死無疑。”

平煜擡頭一看，果見半空中又添了不發紅的蝙蝠，積雖略小，卻生著碧瞳，聲淒厲，恍若嬰啼，著實瘮人。

一時間，山谷人人自危，連一向自詡是鎮教剋星的秦門中人，亦四奔逃。

平煜面一變，回頭對李珉等人喝道：“勿再擋，先躲再說。”

說完，拉著傅蘭芽往一旁山坡急奔而去，找尋暫避之。

生死攸關的時候，傅蘭芽怎麼也沒辦法不惦記林嬤嬤，回頭對落後幾步的林嬤嬤，急聲道：“嬤嬤快來啊。”

平煜憋了一肚子火，卻又不得不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照拂已跑得氣吁吁的林嬤嬤。

誰知那邊秦晏殊見狀，搶先一步奔到到了林嬤嬤跟前，拉著跑開幾步，左右張一番，跳到一旁的灌木叢中。

傅蘭芽見狀，不由得鬆了口氣，平煜卻腹誹秦晏殊當真多事，可總算了個累贅，又自覺輕鬆不。

目掃過，見前方不遠有個圓土坡，裡面有個凹陷，似乎是山民用來狩獵用的陷阱，平煜拉著傅蘭芽奔到近前，見裡面溜溜的，一無利，耳旁撲棱作響，腥臭撲鼻，心知碧眼蝙蝠已然殺到，不敢再耽擱，一把將傅蘭芽摟在懷裡，縱跳下。

那碧眼蝙蝠雖然兇猛，卻最怕落單，見平煜和傅蘭芽在眼前消失，不肯離開半空中羣結隊的同伴，只在口撲棱兩下，怪啼兩聲，不甘心地飛走。

傅蘭芽息了好一會才驚魂甫定，擡眼打量四周，這才發現因這太過狹小，和平煜落在底後，幾乎是面對面在一，連轉都吃力得很，有心想拉開距離，卻本沒有富餘空間，除了僵著子靠在他懷中，別無他法。

平煜早比難過一萬倍，在他懷中轉腦袋打量四周時，因靠得太，氣息都拂過他脣畔，讓他呼吸莫名一滯，

所幸這回膛未跟他在一起，不像上回呼吸時，他可以清晰地覺到膛的起伏和的曲線，饒是如此，他仍竭力想要跟拉開距離，可惜背後卻是堅的泥牆，本無可躲。

片刻之後，那種上一陣冷一陣熱的滋味又來了，他咬牙往後將頭在牆上，儘量不跟的呼吸纏作一，沒好氣道：“你爲何總要！”

傅蘭芽自從打量完環境後，便繃著子一不，連個手指都不敢彈，聽了這話好生冤枉，臉微微一熱，擡眼瞪他道：“我又何時了？”

平煜噎了下，睜開眼睛瞪向，誰知目所及，卻映進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從眼睛形狀到瞳仁的，每一都漂亮得讓人心悸，垂眸跟對視了片刻，他目不自寸寸下移，直到掠過直俏麗的鼻樑，落到脣上，許是剛纔太過驚慌，飽滿紅潤的脣上有些乾涸的痕跡，遠不如往常水潤，卻意外讓人有想要品嚐的衝。

他咬牙重新閉上眼睛，將頭往後靠在牆壁上。

可在懷中的覺如此清晰，就算不睜開眼睛，也無法忽視深那種越來越強烈的躁。

片刻的寂靜之後，傅蘭芽不舒服地在挪了下子，低聲嗔道：“你能不能把你的刀拿開些，抵在我上，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