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琰道:“指點可談不上。”
顧彝繼續打圓場:“聖上都教得,小娘子還教不得嗎?”
鄭琰沉了一下,李氏與顧彝心都略張,顧氏低頭看著自己的邊兒,蔓草沿著邊鋪了一圈兒——也尖起耳朵來聽。鄭琰道:“臉上靦腆,心別靦腆就好。待皇太后以敬,待聖上以親,待妃妾以慈,足矣。”
顧彝道:“這可聽著有些玄了。”
“對聖上好些,他經歷坎坷。”
顧氏低低地“嗯”了一聲,蕭復禮的經歷並不是,自然也知道鄭琰對蕭復禮曾經的援手之恩。同樣的徐瑩對蕭復禮的恩,也不能忘了。顧氏覺得自己明白了一些。
“皇太后與你並不居於一宮,你依禮而行就好,”鄭琰微笑了一下,“脾氣直爽,有些小孩子脾氣,若有與禮法相違的地方,你只當聽不懂。”
“至於德妃,對好些,也委屈呢。徐氏是聖上舅家,德妃是他表妹。聖上是個寬容的人。”
鄭琰一條一條地說,顧氏心裡一條一條地默記,恨不得能掏出筆記本來記下。
鄭琰說了幾條,便住口不言:“顧氏名門,家教是不用說的,禮儀上頭更是。我說這些,不過是因著我多在宮中走,對宮裡些罷了。其實皇太后對聖上很不錯,聖上那食住行、宮侍皇太后都過問過。不要因爲德妃的事而對皇太后有芥,也是在其中不由人罷了。”
顧彝吐吐舌頭,心說你這說得太厚道啦,皇太后的私心太明顯了好嗎?
又閒聊幾句宮裡佈置,何殿在何,鄭琰就起告辭了,李氏非常謝:“夫人爲侍中,日後還請多提點。”
鄭琰道:“提點說不上,我總會盡職的。”
離了顧宅回到家裡,接到一張拜,鄭琰看著署名,心下愕然:怎麼來了?
來的是周王太妃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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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氏報了一箭之仇,揚眉吐氣得很,臉上的表也鬆快了不。
鄭琰連說“稀客”,苗氏一揚眉,指著道:“客套。”
鄭琰笑道:“確是見太妃走的。”
苗氏嘆道:“我一寡婦,有甚好走的?”把鄭琰左看右看,“我以前心裡罵過你這小沒良心的,後來一想,你那會兒年紀也不大,死老鬼但有一意思,你們也無法違旨與我說些什麼。”這個後來要很後,後到擔心衛王不嚴,才反省到自己當時也是這麼個形象。
鄭琰臉上一紅。
苗氏道:“都說你厲害,我看你心也,總存一點兒不好意思。這一回,看德妃那樣兒,你又心疼了吧?”
鄭琰驚訝地看著苗氏,苗氏道:“也不知道你是怎麼的,看你手段,心裡不該這麼和的。也罷,要不是你這份兒心,我現今也要怨著你的。我勸你一句,別總覺得這個過得不好了,你難,那個過得不好了,你也難。各人有各人的命,誰也替不得誰!懂你的自然懂,不懂你的也無須理會了。誰也替不得誰!你又不是他們親孃,管得了這許多!”
“還是您徹。”被指有貓哭耗子&聖母白花傾向,鄭琰略尷尬。
“什麼呀,都快進棺材了纔想明白。”
“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你家裡大郎難道不好?好好的孩子,養大了,還好孫子的孝敬哩。”
“我來正是爲了他——我想送他到你家學堂裡來。”
“哈?”開、開、開玩笑吧?
苗氏認真地道:“讓他好好學學,依著宗室子弟那樣,學不著東西。我老啦,他生父又不止他一個孩子要看顧,多識得些人,總是好的——放心,我讓他守你學堂的規矩,他不適合了,你只管管教。我知道你那裡規矩嚴,阿容是個好孩子,也不怕考的。”
鄭琰道:“新過後,就請他來罷。只是他份太高,同學相上……”
“這都是他要學的,太憨了也不好。”
“。可到了學堂裡,他就不是什麼郡王了。”
“你只管教!”
家長與老師達了一致,苗氏開心地走了。
徒留鄭琰嘆了半天,弄得池修之圍著頭探腦地轉了一圈兒:“又怎麼了?”
鄭琰說了今天顧氏與苗氏之事,嘆道:“當年的貴妃要是有這份通達……”
池修之道:“人還是那個人,你道爲什麼有時候清明有什麼傻?當時在局中,就算你勸了,你道能聽?便如杞國公,素日明的一個人,居然允了孫兒做妃,不過是利令智昏罷了!”
“怎麼說到他了?孫兒做妃,有什麼利了?從來妃子扶正就難得很。”
“爭急了,把禮法也忘了,只顧著想先宮再做皇后,可不是利令智昏!所以啊,你就不要再心德妃了。小郡王資質尚可?”
“十一郎神俊朗,其夫人秀麗雅緻,生下的孩子自是不錯的。”
池修之額角一跳:“呵呵。是麼?你真收下了?”
“當年周王太妃還是貴妃的時候,那一跤跌得可慘。”
“不說這些了,今日遇到夏寔,他要爲他孫兒招阿憲爲婿。”
“啥?你答應了?”
池修之道:“我沒拒絕,只說仍需與你說一聲纔好。”這種父母決定子婚事的事實是再常見不過了。夏寔控的病越來越重了,越看池憲越喜歡,唯恐有人跟他搶,先下手爲強,扯著池修之就要定親。
池修之先前承他救命之,且夏氏名門,夏寔人也不錯,還是鄰居,意有所。回來與鄭琰說一下——這是他尊重老婆意見,別家老婆再彪悍,丈夫在外面不商量就把兒婚事給定了的也大有人在。
“阿憲才八歲!”
“也沒什麼。”真沒什麼,風俗人如此,“難道有什麼不好麼?”
“孩子還太小,萬一不樂意呢?以後再有自己中意的呢?”
池修之板起了臉:“我們婚前識,那是天緣巧合,阿憲……你他怎麼與人家小娘子相識?還能四結小娘子不?”
沒錯,這會兒不興自由,想也沒得,小心被當流氓□斃掉!真有勾搭人家小娘子被小娘子的爹孃兄弟舅舅叔叔組團打死的……這種況下打死了,法都會酌輕刑哩。
鄭琰目瞪口呆:“那春華呢?”
“我的閨,當然要讓自己挑個好丈夫,小郎君們四下跑的還是很多的。”
“……”
鄭靖業知道了也只好說一聲:“夏寔人是呆(其實是二啊)了些,品行倒是不太壞。”
於是,八歲的池憲就與七歲的夏蘊了未婚夫妻= =!夏寔迫不及待地要求舉行文定之禮,還開心地開始給孫兒準備嫁妝,拉著池憲的手帶他看古籍字畫:“這些都給阿蘊作嫁妝,帶給你賞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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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池憲與夏蘊定立婚約,池家顯出了真正迴歸世家地位的樣子來。而蕭復禮的婚禮,也正式在三月暮春裡舉行了。
鄭靖業親自持,婚禮盛大隆重。蕭復禮特以蕭正乾爲正使、鄭琇爲副使,往迎皇后。鄭琰作爲侍中,亦隨行,直顧家,佐顧氏居昭仁殿,而後退還。小夫妻之新婚,鄭琰無法聽壁腳,卻在次日趕到宮中,見兩人相倒也溫馨,時不時眼神匯一下,看起來不壞。
蕭復禮婚後,鄭靖業就正式請皇太后還政於皇帝,這一點得到了廣大朝臣的贊同。勳貴裡也有同杞國公家的,卻要考慮到蕭復禮的,都不吱聲。皇太后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蕭復禮名義上取得了國家的統治權。
鄭靖業這才上了退休報告。朝臣們心說:你還玩?
沒想到鄭靖業去意堅決,與蕭復禮合演了一回“三辭乃允”的把戲,蕭復禮灑淚告別鄭相公。
衛王個傻老頭兒,實誠地對蕭復禮道:“素日說鄭靖業,不想他是真的爲國爲君,不棧權位啊!往日竟是看錯了他!聖上不要虧待了他纔好。”
p!鄭靖業的心更貪好嗎?他要的不止是自己的一世富貴,還要用自己不知道還有幾年的笀命權柄,換子孫在蕭復禮這個看來很有前途的皇帝那裡的惦記。
不用衛王提醒,蕭復禮也給予鄭靖業厚的回報,比如把鄭琇提拔做了禮部尚書,比如讓鄭靖業領著宰相工資的退休金,比如又錄了鄭靖業兩個孫做蔭。看到鄭琰,又想起池修之,很服他斷案的能耐,復讓他做了刑部尚書,還順手把池春華給升做了郡君。
史稱:“恩遇甚隆”。
鄭靖業志得意滿地退休了,可把另一個人給架牆頭上去了!韋知勉在家裡扶杖大罵鄭靖業腦袋筋:“平日死攥著權柄不放,今天倒大方起來了!他這是厲鬼上了嗎?”時值興平七年,鄭靖業今年七十四了,韋知勉年紀比鄭靖業還大。
韋知勉覺得屁底下的首相位子長出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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