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芳也猜著了他所擔心的事,低頭道:“一切不過是我的猜測,興許到不了那麼一步,然而卻要多生許多的事端了。娘娘不會太過猖狂的,而……聖上……聖上麼……也不是輕易就能被人左右的。真要是個要的人,現在也不會只是個才人了,再等幾個月,要還是個才人,嘖,那就是不了氣候了。再者,宮裡還有一位吳貴妃呢。”
張老先生沉聲道:“這是長子。茲事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縱然小娘子只是猜測,也不得不防。”雖然序齒已經不知道排到第幾位了,現活著的就只有這一個是沒錯的。更可怕的是,有一個重生的,現在又來一個疑似重生的,張老先生很怕再冒出第三個來,那這世道就得了套了。他縱然力量微薄,也要盡力把事扳到正道兒上來。
瑤芳嗤笑一聲,想要說正宮嫡子面前那孩子什麼都不是,又收回了聲音。前世那個禍水後冒姓謝,原姓什麼是不知道的,若真是這個王才人捲土重來,與前世必有不同之。要害了娘娘養不出孩子來,怎麼辦?瑤芳一點也不擔心娘娘會鬥不過這個人,哪怕皇帝被迷了,那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怕百一疏,娘娘最後贏了,卻也了傷。
張先生見面凝重,追問道:“怎麼?”
只見小學生滿面猙獰之:“最好只是要求一個安之所!否則我必要好看!”真要傷著了娘娘,定要得很難看。生了兒子又怎麼樣?待你養到半大不大,寄滿了希想染指不該得的東西的時候,再狠狠碾碎了他,從希變絕,纔是最能瘋人的。尤其是一個深宮婦人,譬如前世的吳妃。當然,這一位如果來歷真的如此不凡,或許能給人帶來驚奇也說不定。
張先生鬍鬚抖了兩抖,語調不自覺地帶上了音:“小娘子?”
瑤芳微笑問道:“嗯?”
張先生靈一閃,問道:“若是彼人,恐於中宮有害無益。”
瑤芳深吸一口氣,道:“娘娘當無大礙的,有損也是小損,命無憂。”你以爲我弄死了皇帝之後是誰善的後啊?娘娘的大敵,從來就不是這些妃嬪。
張先生憂慮地道:“小娘子想得太簡單了,有心算無心,事就難以善了了。這王才人,恐怕真就如小娘子猜測的那般,或許就是謝氏。帝后危矣!”
“先生真是有趣,”瑤芳輕笑出聲,“今番不說‘一婦人耳’了?”
張老先生老臉一紅,掩飾地咳嗽一聲:“此一時彼一時,謝氏、皇子拆開來看,我都不很擔心。如今卻很怕皇子生母是個不安於室的婦人。”
“先生也不必過於擔心,帝后心思皆異於常人。不說帝后,要興風作浪,還是先從吳妃手裡掙出一條命來再說吧。”
張先生道:“我等無法手深宮,也只是白擔心一場罷了。”
張先生關心完了國家大事之後,轉而擔心起小學生來了:“我觀小娘子平日言談舉止,也不是一般地方出來的,或許還很有名?又或夫家有名氣?假若這王才人真是那個人,會不會疑到小娘子這裡?畢竟,有許多事與知道的了不一樣了。”
瑤芳起,端端正正給張先生行了個禮:“先生有此心,這心意我領了。先生放心,必不會禍及家人的。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不要結親的是柳某人,可與我家無關。”
如果王才人是什麼都知道的,就該發覺,前世此時該死了的賀敬文已經了湘州知府了,而賀敬文繼妻也不姓柳。對這門婚事不滿的,是柳家而不是賀家,是柳家人將賀家得背井離鄉投奔故人的。
就讓去懷疑柳家好了,多好的障眼法。
張先生愕然:“小娘子當初就想到了?”
瑤芳笑道:“並沒有。只是前世我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該還報的都還報了。今世他們還不曾對我做下大惡,沒到那個份兒上,罪不致死,估且留著罷了。至於後面會怎麼樣,看各人的造化了。”當然,將錯全推到柳家頭上,要懷疑,也是懷疑柳家出了問題——誰都知道賀敬文是個呆子,他不會作戲,柳家一家子聰明人,更容易出故事。
張先生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如此說來,王才人之事,可大可小。楚王之疾,就在眼前了。”
瑤芳道:“事又繞回來了呢。只要姜千戶那裡穩得住,事就不會很糟糕。總不枉咱們到湘州來這一遭,也難得家父居然能與姜千戶相得。”
張先生覺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的:“他家裡是不是也有什麼變故呢?不是說只有一個獨子,就是長公子麼?這公子是怎麼多出來的?是他父母那裡不對了,還是他不對?”
瑤芳搖頭道:“這個卻不必擔憂了。出了變故纔好呢,他就該知道楚王是不能事的。”
張先生以手加額:“老朽方纔吃驚太快,一時糊塗,竟沒想到此節。依舊這般好就是了。”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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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生二人一番分析,都覺得心頭輕鬆不。楚王縱要謀反,了前世那位人,爲他穿針引線的人就了一個,就不會像先前那般順手。姜正清穩得住,局面就不會快速地崩壞。而王才人在宮裡,想要如前世那般在外面興風作浪,也是很難的——皇帝最恨有人想擺佈他。
兩人一面安心等消息,另一面卻加了對楚王的防範。張先生與王府侍衛之間的聯繫愈發地多了起來,瑤芳也屢次在韓燕娘那裡提到簡氏,更促進了韓燕娘與簡氏之間的友誼。眼見兩家日益切,瑤芳也嗅到一不同尋常的味道——據韓燕娘說,簡氏曾假意抱怨過,楚王那裡曾說過要家兩個兒子到王府去讀書的,哪知道小兒子不樂意,只得作罷。
瑤芳也有些疑神疑鬼,先是王才人十分可疑,現在這姜長煥也夠可疑的,難道第三個人已經出現了?自己行不方便,張先生就了最好的傾訴對象。
張先生這回卻不擔心了:“小娘子不是說了麼?姜千戶家要真明白了事,纔是好事呢。”
瑤芳道:“我只覺得他家二郎有些奇怪,要說是重活了一回吧,又太稚了,他舊年還扯過我辮子呢。”
張先生一噎:“那就不是他,或是他父親,或是母親,旁人不說,咱們何須點破?彼此心照不宣便好。”
瑤芳點頭道:“也是。”什麼時候把柳家的事給簡氏知道吧,這樣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攔不住旁人想歪。
張先生道:“容尚書那裡,已有令尊數封數說楚王不是的書信了,連案上,也有他挑剔楚王的言辭。然而據我看,陛下只是想約束敲打楚王,再也想不到他會有異的。然而,楚王府裡藉口去年夏秋雨水頗,甲仗兵鏽蝕腐壞,原先撥給的皆不堪用,請求更換抑或就地採辦。總數在這個數。”比了兩個手指頭。
“兩百?”
“兩千。”
瑤芳嚇了一跳:“這麼多?怎麼可能?朝廷諸公難道都是死的?”
張先生道:“是庫裡的也黴壞了。小娘子想,一個人總不能只穿一套裳,總要有一些備更換的。兵亦如是。我想他在攢造時再多造一些,總數當在三、四千。”
“已經這樣了,朝廷還不警覺麼?”
張先生道:“朝廷眼裡,天下藩王之皆反,只有一人不會反,那就是楚王。”
瑤芳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是啊,誰會以爲傻子會造反呢?現在這楚王雖然不傻了,卻是個十足的呆子。從他那裡割點、刮點油,也就是了,皇帝都沒想過把他弄死。
瑤芳毅然道:“眼下顧不得那麼多了,不如向家父分析利弊,讓他上書,阻攔此事。藩王甲仗過多,不是好事,五百足矣!朝裡有容尚書,不會家父大虧。一旦楚王事發,家父反是功臣了。連容尚書也能跟著有些好。”
張先生猶豫地道:“若是令尊被調走了,又當如何?則此地暗防楚王的人就了一個,百姓……容我再想想。”
瑤芳還有許多事要賴他奔走,不好,只得同意。
令師生二人想不到的是,本州同知,那位倒黴的給舉人知府做副手的進士同知,他上疏朝廷了!矛頭直指楚王,言其意圖謀不軌。
大正月的,他就捅了一個馬蜂窩,皇帝再想敲打藩王,也不能由著人隨口就說他堂侄要造反。更可恨的是,這一年正旦,因皇帝新得了兒子,各地藩王以道賀爲名趁機齊聚京城,也是藉著機會見識一下京城繁華。平素無故連封地邊兒都走不出去的人,好容易得了機會,不止是自己一個,老婆孩子、得寵的小老婆都帶上了。
一到京裡,有人說皇帝傻叔叔家的呆弟弟要造反?道賀的藩王集改到宮裡哭號來了。
而青竹,在瑤芳面前捅了另一個馬蜂窩。此人平素沉默不語,木木呆呆,瑤芳萬沒想到,頭一回在自己面前說長句子就帶來一個讓頭髮都要豎起來的消息:“老爺對太太講,同知大人上書前,還在與老爺講,要結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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