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芳了幾本書來遞給他：“你看看這幾本可行麼？”

姜長煥雙手接了，一本本先揀看書名，指其中兩本道：“這個我看過了。這個也看過了。以前我也喜歡看這書來的，不過得著看，我娘不大管，我爹卻是要生氣的。”其實揍他的是他哥，但是鑑於一提他哥，就有可能想到彭敏，故而避開了。

瑤芳一看，樂了，這裡頭有姐夫趙琪寫的一本，另一本恰是自己寫的。這兩本都看過，便有意考較，引著他說道：“你喜歡裡頭哪個人來？當初我姐姐可喜歡崔生了。”

姜長煥道：“我小時候喜歡崔生的，現在，唔，總覺得崔生有些戾氣。”

瑤芳興趣地地挑眉：“怎麼說？”

姜長煥撓了撓頭：“以前只覺得痛快，現在看來，他是滿腔的憤恨之，手段也激烈。寫這個的人，當時一定很不痛快，心境平和的人，寫不大出來這樣的東西。”

瑤芳笑道：“你知道逍遙生是我姐夫麼？”

=囗=！不好意思，忘了啊！姜長煥鎮定地道：“他以前過族裡的虧呢，要他現在再寫，一定不會寫這樣了。還是我們族裡好，這樣吃虧的事兒。”他們姜家，族長比較吃虧，缺了錢都跟皇帝哭窮，皇帝沒辦法，還是得給。

瑤芳又笑指自己寫的那一本，問他的意思。姜長煥道：“這個可有趣呢，世間靈秀子何其多，只是被耽誤了。若得機會，未嘗不能一鳴驚人的。”

“那金姐呢？”金姐是裡頭一位賢良子，一意只顧著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伺候著婆家一家老小，得了上下的賢名。

“那可得小心了，一生苦樂都寄在旁人的上，未免落了下乘。不過，路都是人選的呢……”姜長煥小心地道，“終歸，丈夫要是有有義，日子也還過得下去的。”

瑤芳笑問道：“要是你，喜歡看什麼樣的話本子呢？”

姜長煥飛快地答道：“這兩本就很好。”

“只這兩本，還不大夠呢。”瑤芳有意引他說下去，問他想要看什麼樣兒的主角。

姜長煥畢竟是年人，漸被一引一逗，漸漸放了開來。瑤芳越聽越覺得有點不大對味兒：這反派的行事，怎麼越看越像元和帝呢？那個傻乎乎的隔壁大叔，倒好似爹賀章。姜長煥明顯代了主角，可越聽越覺得有些地方像是賀章會做的事，有些地方是他自己想象的威武霸氣。

瑤芳支起胳膊來，微笑著聽姜長煥東拉西扯，義憤填膺批判：“天下哪裡來的這等好事？將家敗了，遇到貴人就起家？能敗家的貨，裡早爛了，給他多浮財，他都只有再敗了的。自家不用心，靠小聰明？當世人都是傻子麼？得居高位者，無不是從底下熬過來的，哪有這樣蠢的？就被他糊弄了……”

說到一半，忽然覺得自己不穩重，姜長煥訕訕地住了口，小心地說：“我是不是有點煩啊？”

瑤芳收起胳膊，掩口而笑，笑得姜長煥心頭一，又有點張：“我是不是囉嗦啦？”

“誰囉嗦啦？”

這聲兒有點耳，姜長煥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向門口。是麗芳，旁邊跟著容七娘。對上麗芳，姜長煥就從容得多了，笑道：“跟二孃說話本呢，阿姐喜歡什麼樣的呢？”

麗芳狐疑地看了妹妹一眼，瑤芳含笑點頭，對姜長煥道：“喜歡看逍遙生寫的，發誓要將逍遙生捉了來關進黑屋子裡，寫不完不許吃飯。唉，最後要管逍遙生一輩子的飯，真是把自己填坑裡了。”

麗芳笑著撲上來：“你多。”

容七娘笑道：“我聽大郎說時還不肯信，萬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麗芳笑指瑤芳：“還寫的來著，”手往桌上書堆裡一拉出一本來，“瞧，這個就是寫的。”

姜長煥眼睛迸出亮來，驚喜地看著瑤芳。容七娘抱著書一翻，在瑤芳邊坐下了：“我看這書的時候，拼命想下面會怎麼樣，偏你還不肯講！你太壞了。”

姑嫂鬧作一團，姜長煥就含笑看著。等到們鬧得差不多了，才邀們去午飯。午飯是一塊兒在一張大圓桌上吃的，山餚野蔌，開胃爽口。韓燕娘還怕冰不夠，問姜長煥。姜長煥道：“都備齊了的。過了晌午，我再往那邊查看一番，別草叢裡有蛇蟲。”

麗芳在桌子底下了妹妹的腳，賊兮兮地使了個眼，瑤芳不聲踩了一下。

姜長煥的安排很是周到，不但場地整治得乾淨，夏日出行用的大傘、冷飲、氈毯、椅……統統備下了，有揀球扛桿兒的僕役，還牽了兩條大黃狗。除了容七娘與姜長煥，其他人不曾玩過這遊戲。容七娘便自告勇，要教大姑子小姑子。姜長煥原意是要搶這差使的，見狀只好去母親們那裡，耐心地跟們解說示範。

簡氏道：“你先打兩下我們看看。”

姜長煥領命，刷刷出幾桿子去，每一擊，都有球落球裡面。容七娘喝彩道：“高手，真個是才學了幾個月的？”

姜長煥雙手拄著杖，直起來一笑：“今天運氣好。”

那笑容亮得能晃花人的眼，瑤芳一低頭，輕聲問道：“這樣拿桿子，對是不對？”

姜長煥出手來：“這樣，兩隻手用勁得一樣。拿個稱手的，得一鬆一。”教完，又退了兩步，讓瑤芳自己試試。還招呼自己母親：“看著是學不會的，總得自己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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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數日，將幾個人都教會了。眼看休沐日又要到了，他又親自將人送回城裡。自己卻跑到宮裡，求見元和帝。

元和帝正被賀敬文弄得焦頭爛額。賀敬文這貨，說起來跟元和帝還有那麼一點相似，相起來真是比元和帝還要可惡。元和帝是心眼兒太多，賀敬文是缺心眼。兩人都是覺得做什麼事兒都覺得他自己是對的，是爲別人好，可賀敬文太實誠了，表太無辜了！

更可惡的是，他一擊即離，開了個口子他就不管了。後面的史、大臣們跟進，他又不攙和了，特別無辜地看著元和帝滿腦門子司。弄得元和帝想繼續找他的麻煩，都沒了藉口。

見到姜長煥過來，元和帝沒好氣地道：“你倒會逍遙！”

姜長煥誠懇地道：“我給您打聽消息去了。”

“什麼？”元和帝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打聽個鬼消息啊？當我家錦衛是吃素的啊？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出城玩去了，樂不思蜀！等等，他好像是跟賀家眷一道去玩的？

姜長煥先說了奉母親去避暑，因爲與賀家是至，也邀賀家人作陪，順便就打聽到了賀敬文的事兒：“賀家韓淑人是極孝順的一個人，與老君觀頗有些淵源的，賀史有些懼，所以……咳咳，他也就是虛張聲勢而已。”

元和帝最想知道的，姜長煥又不說了，元和帝道：“就這些？”

“是啊，他家裡老太太信佛，旁的都好道。”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弄得元和帝很是無語，爲君分憂是好事，可你小子這是辦的什麼事兒啊？！越看越覺得這小子太逍遙了，元和帝道：“我看你呀，四閒逛，很不樣子，過兩天你就到錦衛裡來報到吧！”

“啥？”姜長煥驚呆了，試圖跟元和帝講道理，“陛下，臣今年才十四啊，怎麼能那麼早當差啊？”更重要的是，老婆還沒定下來呢，正在關鍵的時候，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

元和帝看他這副被雷劈到的樣子，滿意了，一擺手：“朕做太子的時候剛好十歲，比你現在還小呢，也沒說要不當差啊。”

姜長煥哭喪著臉：“我要見娘娘。”

“呵呵，就是見我娘，該來你還是得來。”這樣纔對嘛，元和帝的心更好了。

姜長煥趁機假哭著去找葉皇后，元和帝樂得看他的笑話兒。

葉皇后見姜長煥急匆匆地過來，進門來就變了臉，好像卸掉了一層面，被他這樣子逗笑了：“怎麼了？那件事兒，你怎麼還沒有靜呀？”

姜長煥道：“娘娘救我！”

“這又怎麼了？”葉皇后一面指著邊的位子，一面說，“坐下來慢慢講。”

姜長煥一五一十將事說了，如何元和帝要他錦衛之類：“我有輔國將軍的爵位呢，哪有再當差的？不會被人說麼？再說了……那……我那邊兒的事還沒弄完呢。”

葉皇后問道：“什麼事？你還沒跟你父母說？你的心可真大！”

姜長煥無奈地道：“最恨人擺佈了。再者，兩家長輩心裡都有數了，就看的意思了。我這幾日，覺著有戲，這才……娘娘，有件事兒，非您不可。”

“說。”

“以往家裡還是奉國中尉的時候，隨便上個本，也就得了。現在我這樣兒，婚事，必得聖上注意的，這個還得請娘娘幫忙做一場戲。”

葉皇后閉目片刻，道：“你接著說。”

姜長煥低聲道：“我這幾日，將兩家事兒定下來。若是陛下沒有開玩笑，我的任命也快要下來了。這麼近，肯定要進來謝恩的。我設法讓家母進宮，也見一見太后，到時候，還請娘娘也在場，順口提一提，家立業……現在立也算立了，該家了……”

葉皇后睜開眼睛看了他半晌，道：“你果然是長大啦。能敬重妻子，尊重的心意，而不是自作主張，你已經比朝上許多人強很多了。去吧，必令你如願。”

姜長煥緒並沒有高起來，反而問葉皇后：“如今的勢，娘娘要怎麼辦呢？才人、貴妃，皆不可靠。娘娘，還是要早做打算的。”

葉皇后深吸一口氣：“我自有主張，就快有個了結了。”

姜長煥道：“除非娘娘有個親兒子，否則不會有了結的。娘娘三思。”

葉皇后擺一擺手：“好孩子，你很有良心，且忙你的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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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長煥出宮之後，並沒有直接去提親，而是鞍前馬後，陪上陪下，先助瑤芳將書坊給開起來。第二日開張，頭一天下午，陪著瑤芳最後檢查鋪子的時候，姜長煥有意誇讚：“二孃的記真好，好像就是湘州書鋪的佈局。”

瑤芳笑道：“凡開鋪子，格局都是差不多的。怎麼順手怎麼擺唄。”

姜長煥不接這個話，只管問：“那二孃能不能忘掉一件事？”

“嗯？”

“再認真想想另一件事。”

“你這話說得奇怪，沒頭沒腦的，你不說明白了，我怎麼答呢？”

姜長煥上前一步，鼓足了勁兒問道：“你能忘了六月十三的蠢事，再想一想，我其實是可託終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