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芳清晰地吐出兩個字：“我爹。”

韓燕娘登時啞了，賀敬文就是死不長的典型，得虧底子不壞。想了一下，韓燕娘道：“那也行，我看簡娘子人很好，他家全家都不壞，只要你沒有不樂意，也是的。過門兒就是二品夫人，我們全家頭一份兒。”

瑤芳微微一笑：“我回房換裳去啦。”

“哎，晚間我就跟你爹說，可這事兒啊，不好咱們家先提的吧？”

瑤芳在門口“嗯”了一聲，沒轉，快步回房去了。過不一會兒，韓燕娘就收到了簡氏的拜帖，要明天過來拜訪。韓燕娘忙回了帖子，說是掃榻以待。與賀敬文的通很簡單，賀敬文對武很有幾分鄙薄，但是對姜正清一家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又共患難了這麼久，姜長煥對他也禮貌。賀敬文便沒有反對。韓燕娘便要他去跟羅老太太也講一講，免得事出突然。賀敬文道：“你們人好說話，你去吧。”

韓燕娘忍氣接了這份活計，想到跟瑤芳的對話，果然有些男人是一直沒長進的！不得自己去跟羅老太太說了。老太太久不管事，聽韓燕娘說是姜家人，念珠數了八圈兒，才說：“也罷。宗室裡也分得勢的和不得勢的，不必一味看到宗室就覺得不好了。”

饒是沒有人反對，韓燕娘還是擔心會有紕，萬一這一夜有變故怎麼辦？萬一突然有人截胡，又或者姜家有什麼事兒，這事不，瑤芳會不會難過？遙遙擔心了一夜，第二天被果兒醒的時候，頭還是暈的，早飯都不想吃了。拿巾裹了冰塊敷著額頭，才冷靜了一點，勉強喝了一碗粥。

飯後過不多時，簡氏便來了。心裡也打著鼓，有點擔心賀家拒絕。萬沒想到，韓燕娘一臉“終於來了”的表，含笑道：“孩子們都不小了，也是該有個說法兒了。二郎也算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我們都很喜歡，這件事，我是沒有二話的。不過，這樣的大事，還是要當家人出面，是不是？”

簡氏笑道：“可不是。”

兩人相視而笑，都知道對方纔是家裡做主的人，這樣的事，沒有天災*，倆樂意了，多半就是定了。當然，是必須得兩人的丈夫來出這個面兒的。

兩人一開始，說笑格外痛快，簡氏也不繞彎子了，又對韓燕娘說了顧慮：“我們家老大，至今未歸，前頭的事，不是我們婦道人家能管得著的。只是，我想著，哥哥的事兒沒辦，就先辦了他兄弟的，說出去有些不好。兩個孩子還小，能不能過二年？兩年後，要老大還是不得閒回來，咱們再先辦他們的？”

韓燕娘笑道：“這是應該的。我也再帶兩年，不瞞你說，我纔到這家裡來，最喜歡就是了，從小就招人喜歡，真是捨不得呢。”

兩人說了好長一串子話，簡氏也知道韓燕娘是填房，見賀家上下和睦，必是人品極好，越說越滿意。直到午飯時分，簡氏才告辭而去：“一家子等我回去喂呢。”

回去便將兒子的耳朵一通揪：“這下滿意啦？”

姜長煥了一天一夜的心，才鬆了下來：“那……咱能早點兒去提親麼？”

簡氏怒道：“你怎麼跟娶不上媳婦兒小兒似的，這般急？出息呢？”

姜長煥這才說：“我怕被人看中了，下手晚了就來不及了。”

“誰？！”

姜長煥哪敢再生事端？忙說：“我不說，您也只當沒聽著，著些就是了。說出來了，您要知道了，多不好？再說了，這事兒只是……我猜的。”

簡氏嗔道：“別瞎想！那是你太在意了，看誰都像來搶的。”雖然好姑娘是很值得搶的。

姜長煥心道，要說容七是我瞎想，那娘娘說的話，可就不是我猜了——猜我也猜不到呀。反正，娘您老人家抓著些就是了。

兒子的事，簡氏都準備了很久了，到京之後，先想的是長子的事。也確有好些人家跟提了親事，許多岳父都覺得姜長煬是個重義的人，可以招做婿。提親的人太多，簡氏又察覺得到長子的脾氣不大好，纔沒有果斷應下——重新定親、結婚的準備，卻是已經在著手了的。

現在長子不邊，次子的事趕到了眼前，就跟丈夫商議，先挪了給長子準備的事，先來辦次子的事。姜正清對賀敬文的評價還不錯，迂是迂了點，勝在有良心，又是清貴的兒，簡氏一提，他便說：“家裡的事你來辦好了，也要找好，兒子的庚也備好，我明天去跟賀家親自提。”

兩家都已默認，事辦得自然水到渠。第二日，姜正清也沒有什麼正職，不用應卯，趕著大清早到了賀家堵門兒。賀敬文卻是要往都察院去的，三言兩語，將事敲定。姜正清那裡回去翻曆書，找個吉日，讓上門提親，更重要的是，回去寫個摺子上報——我兒子要娶媳婦兒了，宗正那裡可準備好了，給我兒媳婦兒上玉牒、準備的誥命服。還得往吳地去書信，告訴本支的大宗吳王府，姜長煥要娶媳婦兒啦～

忙得眉鬍子一把抓。

————————————————————————————————

說來也巧，姜家正是三喜臨門。

前方，姜長煬越戰越勇，越戰越險，與葉國公配合默契，又幹了一票大的。姜長煬將對未婚妻所有的，轉化了對逆賊刻骨的恨。葉國公後面押鎮，姜長煬出奇兵，連下三城，手刃了匪首莫大。

捷報傳來，元和帝龍心大悅。耗時這麼久，連楚逆都押解進宮幽了，楚地的事還沒有平，還花費了許多糧草軍餉，又損耗了不士卒，拖到了現在，終於打贏了！雖然還有些殘餘，也只是打掃戰場的事兒了。葉國公和姜長煬，可以陸續班師，獻俘闕下了。

元和帝笑逐開，連說了三個“好”字，命論功行賞。何等功勳如何賞，自有制度，皇帝想要破格，還得跟大臣們磨牙。好在如今軍事上頭，發言權在勳貴武，閣等文能手的地方——頂多鄙薄一下武魯，磨牙的時間比較短。

至於其他的一些事，皇帝能做主的餘地就比較大了。比如說，看到姜長煬大捷，他就想到了很得他心的已經不胖了的小胖子姜長煥。早就說了，要讓這小子過兩年到自己邊來了，現在心好，那就現在吧！過來充充門面！元和帝大手一揮：“記得姜長煬的弟弟也是很好的孩子，皇后躬自育，甚得朕心！他到錦衛裡來做個百戶吧。”

大陳朝沿襲舊制，凡爵品級有若干種，一個人上可能有好幾個不同的品級。譬如姜長煬，他做的是三品的指揮使，他上還有一個從二品的輔國將軍的爵位。此外，還有一些很複雜的況，唐、宋之時，一個人上可能會有更多的份。當然，這種況在大陳，已經比較了，不過在勳貴、武系統裡還存在著。宗室們，先前是不許領實職的，元和帝登基後改革，宗室亦可考取一定的職位——姜正清的千戶就是這麼來的。

是以這個任命，雖然有些人心裡嘀咕，倒也沒什麼出來反對的。挾其兄大戰之威，又很得帝后歡心，只是一個百戶，更重要的是，那是錦衛……外臣誰個也不好多言不是？

於是，六月初六，挑的果然是個好日子，這邊去往賀家提親、姜正清的奏本遞了上去，那邊旨意連著飛魚服、繡春刀，一同到了姜正清家的正堂上。

簡氏是最開心的人了：“哎呀，我還擔心來著，你哥哥的前途拿命拼也罷，怎麼也好，好歹是平安掙到了。你可怎麼辦呢？現在看來，還是可以的。哎喲，快來，穿上我看看。”至於錦衛風評不好什麼的，兒就沒去想，兒子得勢最要了。

姜長煥一直咧著在笑，心說，這下家立業都有了。他哥打了勝仗，不日回來，不出二年，他就有嫂子了。嫂子一進門兒，就到他親了。說到親，姜長煥便說：“咱們還得謝恩呢，我去寫摺子，您……求見一下娘娘和太后唄。”

簡氏笑道：“應該的。”

“不是，我是說，”姜長煥湊近了說，“跟兩宮提一提我要定親的事兒唄，那個，有們一句話，不是好看麼——”

“嗯，也面！”簡氏不知道兒子的心思，倒也高高興興要求進宮見兩宮謝恩。

葉皇后猜度著姜長煥也該佈置好一切了，痛快地答允了簡氏的請求，還伴著到慈寧宮去見韓太后。

韓太后的宮裡，王才人母子照例還是在的，大臣們吵了許久，元和帝著著沒定下來給讓長子讀書，也沒給次子封王，韓太后就更要將長孫帶在邊了。葉皇后只當沒看見王才人，只說姜長煥的事。韓太后對姜長煥也有印象的，老太太喜歡大胖小子，姜長煥進宮的時候，就是個小胖子，虎墩墩的，見面雖，韓太后也不討厭他。

韓太后對簡氏十分禮遇，倒不是因爲這個看著還算順眼的小子，更多的，是姜長煬。立了大功，又不日回來，在立儲的事上，說話也算有不份量的。還有葉國公，也快回來了。那是葉皇后的哥哥，可皇后無子，葉國公就比較好說服了——吳貴妃可跟葉皇后有些不對付。

因此，韓太后對簡氏就很客氣。聽簡氏說謝恩，又說給二兒子定親，便問是哪家的孩子。簡氏說是賀家的姑娘，王才人臉丕變，心說：這怎麼可能？不是德妃麼？又拍拍口，嫁得好，不宮最好。

韓太后還在誇讚：“他們家一門忠孝仁義，很好！”讓心腹宮記著，去翻箱子裡拿一整套金頭面賞下去給瑤芳。賀敬文，明顯是禮法一派，反對吳貴妃的，這跟韓太后的思路是一樣的，自然要擡舉。

葉皇后笑道：“娘娘出手這般大方，我們也不好小氣了。”也說賞下四匹大紅織金的宮鍛，權作添妝。

慈寧宮裡，人人稱意，笑意盈盈。

元和帝老遠就聽著了笑聲，整一整冠，也遠遠大笑：“什麼事這麼高興啊？說來我也開心開心。”

他是有意而來的，因爲聽說簡氏也在。

武勳貴，一向不會明著管這些立儲之類的事兒，也就給人一種他們沒有太大發言權的錯覺。事實上，不管什麼時候，誰的拳頭大，說話的份量總是會更重一些的。更何況是挾大勝之威？元和帝還計劃著趁機清算一下楚地的事，往前找個二十年，誰在那裡做過，卻縱容的。又或者沒有附逆，卻政績不好，致使流民災的，一定能清洗掉不的頑固要求立長子的文們。

韓太后依舊坐著，旁人都起行禮。葉皇后笑道：“二郎的母親來說，要給他定親了呢。他可是雙喜臨門了。娘娘給了新娘子頭面，我隨喜了幾匹緞子。”

元和帝笑道：“這麼著，我也不好小氣了。要婚了，就是大人了，他哥哥也要回來了，總不好還在一，來人——點點宅子，他自己挑一。好歹在宮裡養了這幾年，要給他點老婆本兒的，”命賞一宅子，再賞二十頃田地，賞完了，還不忘問，“是哪家閨，有這般福氣呀？”

簡氏笑道：“能娶到那樣的姑娘，是二郎的福氣纔是——姑娘的父親，聖上也是知道的，與我們家也是共患難來的。”

元和帝突然有了一種不大妙的預。

簡氏續道：“就是僉都史賀敬文的第二。”

元和帝，石化了。

給他房子給他地、給他爵給他錢，這小子拿了我的房子當新房，他就娶了我想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