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敬文又盛讚了姜家兄弟倆，恭喜了姜長煬回來得居高位。姜長煬正常的時候比賀章還像個好人，謙虛又大方，連說過獎。

賀敬文好心地提醒：“如今朝裡爲立儲的事爭執很大——諸臣與天子爭，我等照禮法行事，奈何天子以立次子。你此番回來，正在風口浪尖上，可要謹言慎行。”

姜長煬道：“這是自然。回來我已聽舍弟說過了，可真是一團糟。我們領兵的人，就安心做人好了，禮法上頭的事，還是公等明白，”見賀敬文還要長篇大論，便給他了個消息，“我如今只管看著楚地之事如何善後收尾，不日，就要大興詔獄了。”

賀敬文果然關切地問：“怎麼？”

姜長煬冷笑道：“賀翁以爲，先前收押的那些，就已經算完了麼？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流民也不是一天冒出來的，楚逆的心，也不是一天就大起來的，之前那些人都做了什麼呢？但凡有一半兒如您這般紮實肯幹，也不至於糜爛至此。”

被小拍了一記馬屁，賀敬文臉上流出笑意來：“哎，話也不是這麼說的——真的要興詔獄了？”

“昨日陛下略提了提，這件事不會小了。”

賀敬文的得意褪去，改爲憤怒：“這是應該的，就因爲他們日積月累的疏忽，多人跟著遭了罪？就該狠狠地問罪。”

姜長煬擔憂地道：“還有一事。”

“什麼事？你說，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的。”

賀章與姜長煥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一路熊到底的貨當忽悠賀敬文：“就是，棄城而逃的員們……”

“必得問罪的。”

“可是我那岳父？”

賀章傻眼了，彭知縣是他好友，爲他出過力，他還很同意這位喪妻喪子喪自己還瘋了的“同僚”。現在被姜長煬一提，才發現——不對啊，他也是棄城而逃的！

“可他不是腦子已經不作主兒了嗎？”

“所以跟您商量，我會上表，請保他一命，我在京郊找個地方養著他。您那裡，只當不知道這件事，如何？”

賀敬文義氣當頭，就要說：“如何能當不知道？我會據實上本的。”

姜長煬嘆息道：“只得如此了。”

賀章不忍心再看下來，邀姜長煥去自己書房裡“坐坐”。姜長煬對他弟弟說：“賀兄難得能請得下假來，你去隨他說說話，我與賀翁許久不見，正有許多話要說呢。”

姜長煥被大舅哥救了出去，在大舅哥的書房裡見到了老婆。見了面，他先認錯：“是我魯莽了。”老老實實將他做的事招供了。他本不瑤芳知曉的，被他哥哥道破之後才發覺自己做得或許並不是那麼完，與其裝沒事兒人一樣，不如老實說了。

賀章皺眉道：“我還覺得奇怪呢，怎麼你做下這等事來，聖上居然沒有責怪你。原來還有這般，你確實是魯莽了。這樣的事，打一開頭就不該接。還有，你做了這般事，沒再對旁人講吧？”

姜長煥搖了搖頭。

賀章道：“萬一娘娘誤會了，豈不要寒心？”

瑤芳道：“娘娘早該看出來了。這樣的事，也只好瞞那兩個傻子罷了。”

“？”

“今上自負得很，以爲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呢，你裝得好些，不會有問題的。難不在當下，而在以後。你在他的心裡，是幫著他的人，日後你說話，你不順著他說，他可就會翻舊賬了。他不是腦子笨，想不到，而是就沒往那想。”

賀章嚴肅地問姜長煥：“你可有應對之策？”

姜長煥眨了眨眼睛：“接著裝唄。”

“p！”賀章了口，“你以爲你是誰？忍辱負重打進敵營？隔的時日越長，只會越讓人憤怒。”

姜長煥低聲道：“吳貴妃那個兒子，比我還淘氣呢，得罪個把人，太容易了。是他得罪我，可不是我得罪他。我今番是報了備的，扮黑臉好鎮住他，要是他不識好歹對我無禮，可就怪不得我翻臉了。我可是忍辱負重爲他犧牲良多呢，我心寒了，不幹了，怎麼著吧。”

賀章吸了口冷氣：“你們是不是都想得特別多啊？”

姜長煥急著表白道：“沒，我們老薑家的人，直來直去的多，我這不是被那個心思十八道彎兒的給的麼？”這是一個立在權力頂端的家族，連造反都能留下一條命。有權，任，是他們的特徵，行爲方式也就簡單暴了起來。想做什麼，就會去做，極主妥協。

一語落地，聽到瑤芳笑了起來：“哈哈哈哈，甚是有理。不過你哥哥說的也對，還是有些冒險了。別總跟皇帝玩小心眼兒，直著頂撞了，頂多生氣。把他當猴耍，能記恨一輩子。”

姜長煥認真地保證：“以後不會再這樣了，我也是被的，他這一手玩得太賤了！”

瑤芳道：“只怕更賤的還在後頭呢。你哥哥和國公都回來了，等著看吧，且有得煩呢。”

姜長煥道：“葉國公又不傻，吳貴妃得寵多年，雖然漫不過皇后娘娘去，卻也囂張得令人生厭。葉國公吃飽了撐的，去給一個不合禮法、母親又囂張的皇子撐腰。我哥哥，他也不會喜歡被人逗著玩的。”

賀章笑道：“讓人給他做事，總要做出點誠意來。於葉國公，誰做太子，他都是皇后的親哥哥，有什麼區別？吳貴妃還更討厭一點。於令兄，他還能封王不？”

瑤芳皺一皺眉頭，輕聲道：“或許，還有旁的辦法趨使。”

“怎麼說？”姜長煥搶先問著，就爲能多搭幾句話。

瑤芳道：“聯姻。前陣兒，還想要吳貴妃家裡跟吳閣老家聯宗呢，吳閣老被得三天兩頭告病了都。如今你哥哥回來了，阿敏又……他總是要娶妻的。他的妻子是什麼樣的人，這裡頭講究可就大了。”

姜長煥冷笑道：“當人是傻子呢？誰沒事兒想鬧得家宅不寧呢？”

賀章輕輕妹妹，瑤芳含笑不語。

姜長煥最後總結道：“總之，這件事兒就先放在這裡了，不會有更壞的事的。我哥子有時候不大好，有些事兒也不好跟他說太多。”一臉我很信任你，求表的表。表太熱切了，賀章手切到兩人相的視線上：“好了，留下來吃下飯吧。”

“哦。”姜長煥的聲音有點蔫。賀章卻不想慣他這個病，哪家定了親的男也不像他們這裡這一對這見面這麼方便。可不能讓這小子得寸進尺了。

那小子偏偏不知道大舅子的心，還隔空喊話：“那，秋高氣爽，蚊蟲也了許多，要不要再去捶丸？”

瑤芳含笑道：“好啊。”

賀章言道：“你嫂子不是帶著玩過許多次了？”還認識了一些新朋友，比如王閣老家的孫兒外孫什麼的。

“那我喜歡麼。”上輩子一輩子都沒能放開了玩兒，先是元和帝不喜歡捶丸，連帶的不喜歡一切過於活躍的運。等元和帝死了，又是一個爛攤子，一切收拾完了，老胳膊老兒的，也不不起來了。這回逮著了，可不得死命的玩？

姜長煥道：“等我兩天，那小子惹我生氣了，我就告假躲一躲，咱們去玩去。”

瑤芳知道他說的是吳貴妃的兒子，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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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姜長煥再借機激怒小胖子，完自己“好心沒好報”→“老實人也是有脾氣的”→“爺不伺候了”的完過程，北鎮司先忙碌了起來。元和帝獎勵完了功臣，開始徹底大清算了。你們沆瀣一氣瞞著朕，拿了朕的俸祿不用心做事，你們只顧著自己的前程，把朕當傻子！

姜長煥也在北鎮司，天天拿著駕帖去抓人。直到這個時候，朝廷上下才明白，先前那兩回清算，都是雨！再回過神來，發現況有些不對，有些個明明況輕微的，也被抓了進去，有些個罪責頗重的，卻還只是停職查看。細思恐極！

很快，這裡面的門道就被容閣老等老狐貍看出來了。還是原在楚地做過知縣，後來調任，如今已經做到江南道史的謝承澤機敏，眼瞅要找到他頭上了，他參了一本，參的是王才人的親爹！

明白了，打倒王才人母子，捧吳貴妃母子，可保家宅平安！

那一廂，王才人急了，韓太后也急。韓太后本想將嫁家的侄家給姜長煬來的，姜長煬重重義又有能力，年紀輕輕，憑本事就做到了正二品，何等樣如意郎君能比？韓太后便加了步伐，勒令弟弟跟姜正清接，爭取將這婚事給拿下。

比韓太后更急的是王才人，那個已經死了的爹，並不關心，可的兒子做不了太子，就不甘心了。元和帝開始分化文，就得拉攏武纔對。元和帝對也是略寵過一陣兒的，現在冷落了，對比就太明顯。再想到姜長煬之深，怎能令人不向往？

輕拍兒子的背，王才人喃喃地道：“我這都是爲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