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原本就不大好,找到弟媳婦,鄭重地跟人家說:“二郎淘氣,以後你多擔待。”
萬沒想到,弟媳婦用一種“你們都是熊孩子,我就日行一善陪你們玩玩吧”的慈眼神看著他,和氣地答應了:“放心,他做得已經不錯的啦。再說了,不是還有長輩們在麼?長輩們管不得他,還有你呢。”
不溜手,姜長煬被這個涵富的眼神給打敗了。再要說什麼,又被弟媳婦截住了:“老君觀裡有老神仙,極靈的,我在那裡給彭伯母們上了供奉。京城的寺廟我不知道有沒有靈驗的,可老君觀,趁老神仙還在,你去拜一拜也是不錯的。”
等他從賀家出來的時候,才醒過味兒來,有了點心靈寄託,當然是不錯的。可自己此行的目的,似乎沒有達到啊!
準備再跟賀二孃聊聊,就被拖去吃了無數的酒席。
慈寧宮的太監過來的時候,他正坐在大堂裡閒得無聊耍匕首玩兒,心裡琢磨著今天一定要再去賀家,將話說開了——他弟就是個自以爲聰明,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的傻蛋,一定要嚴加管教,縱使家暴,也在所不惜!這種小聰明,玩不得。
然後就被帶到了慈寧宮。
姜長煬客客氣氣給了個紅包兒,一個字都沒問韓太后他是要幹嘛的。這時節,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的,就是爲了立儲。纔看到的邸報,謝承澤得到了褒獎。爲的什麼,不太傻的人都看得出來。韓太后算是維護禮法的一派,皇帝有了作,自然也不會甘願無聲。葉國公已經被召見過了,回來之後就搬到京郊別業去閉門謝客,說是在戰場上勞過度,需要靜養。韓太后自然要尋到他的。
自打到了京城,周圍的人沒跟他說京城裡的事兒。韓太后不那麼安份,也是其中之一。“後宮不得干政”這句話,本就有一個灰地帶——皇后、太后,很多時候是不算在的。尤其是太后,一旦皇帝出了問題,朝臣還要奉太后出來鎮一鎮場面。
不問,還能說是被騙進慈寧宮的。問了,明知道是爲了這個,還要去,這就微妙了。
這般鎮定,惹得慈寧宮的太監多看了他好幾眼。姜長煬知道太監在看他,依舊目不斜視,端端正正進了慈寧宮,擺一副不解風的樣子。預備著韓太后問他什麼,他都拿禮法來講。
哪知到了慈寧宮,韓太后也沒提什麼立儲的事兒,只是關心他在京城的生活。姜長煬心裡那弦一點也沒有放鬆,回答問題的時候也是生的:“南北氣候不同,好在父母兄弟皆在,與一家團圓相比,旁的都不算什麼的。”
韓太后慈地道:“是啊,一家團圓就好——二郎都要娶媳婦兒了,你知道了吧?”
相親相到要吐的姜長煬更加警覺了:“是,賀家是湘州舊識,家風很讓人信得過。二郎娘子小的時候,我還見過兩次,是個很好的姑娘。”
韓太后也將瑤芳讚了一回:“可不是,人胚子,又乖巧,二郎福氣不淺。這做兄弟的都要趕到你前頭去了,你呢?”
姜長煬表灰暗了起來,聲音也低了下去:“我還不想這些事兒。”
韓太后口裡嘖嘖有聲:“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呢?你不娶妻,你兄弟也不好佔先的。縱然能,你這樣豈不令長輩們心疼?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說給我聽,我給你找,好不好?”
【md!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婚姻是結兩姓之好,別說什麼小兩口不好,結了婚,就是說兩家抱團了。韓太后要給他介紹了一家死命支持皇長子的,他該元和帝眼中釘了,除非他暗中投誠。這麼一攤子麻煩事兒,他瘋了才摻和進來。
姜長煬輕輕地、斬釘截鐵地說:“就要我媳婦那樣的。”
韓太后:……活人永遠沒辦法跟死人比。可韓太后還不甘心,問道:“要個斯文姑娘?”
姜長煬道:“要我喜歡的姑娘。”
話又繞回來了。車軲轆的話說了半晌,韓太后有點暈,姜長煬一臉生無可思念亡妻的樣子讓有些氣餒。只得含恨將他放走,覺得王才人這主意實在是餿到家了!還不如直接將簡氏過來,跟簡氏將事敲定了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妁之言,問什麼孩子呀!
姜長煬離開慈寧宮的一瞬間,決定不回都督府,趕回家告訴簡氏——有議婚的,誰都別答應,等他回來再作決定。脣邊泛起一冷笑,連老子的婚事都管算計,你們活擰了!對於婚事,他自有一番見解,時至今日,若幾方婚,躲之不過,他寧願向葉國公府上求婚去。
目惻惻地掃過宮中長巷,姜長煬皺一皺眉,前面來了幾個宮人,圍隨一頂小轎。在宮裡有這樣排場的不多也不,泰半是眷,不是皇后鸞駕,不是公主儀仗,等級還低,不大得寵的宮妃。判斷完畢。姜長煬避讓一邊,低下了頭去。轎子很快經過他的面前,一陣香風吹過,挾著一縷幽怨的嘆息。
得,又一怨婦。
姜長煬對後宮的評價很符合他的熊個,削尖了腦袋進了宮,爲了奪聖寵,贏的只能說手段高,輸的也不能說都是好人,各憑本事吃飯,鬥一樣的,有甚好的?論起來,他就佩服倆人,一、葉皇后,坐得穩,還能忍耐他弟那熊孩子好幾年,二、吳貴妃,討厭歸討厭,能屹立十數年不倒,也是本事。其他的都是鬥敗的喪家犬,有什麼好看的?
他不擡頭,王才人急了,眼看就要錯開了,機會就很難再找了。王才人用帶點驚嚇的天真語氣喝一聲:“什麼人?敢在宮中行走?”
姜長煬一扭,揚長而去——幹你屁事!侍衛沒抓、慎刑司沒管,你問p啊?
王才人更急了,口氣裡帶著氣急敗壞:“喂!”
姜長煬特別不耐煩地掃了一眼,長得還行,就是一臉急切,你以爲是倚門賣笑吶?!
王才人目瞪口呆:這是個什麼況?他怎麼可能不管我?
姜長煬還納悶兒呢,這人腦子是不是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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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宮門,他就把這一茬兒給扔下了,也不回都督府去了,轉去了賀家,還要跟瑤芳認真談一談。
瑤芳正在看邸報,謝承澤參王才人他爹的事,在有心人的推之下鬧得越來越大。瑤芳皺了眉頭,聽張老先生說:“山雨來風滿樓。”瑤芳不大開心地道:“鬧吧鬧吧,我最喜歡看他們竹籃打水之後失的倒黴相兒了。”
張先生奇道:“你說中宮會有太子,可如今許多事都變了呀。還這麼篤定?”
瑤芳道:“那是。”
“萬一呢?”
“萬一也沒什麼大不了,真有萬一,不過是眼前這麼個局面而已,有甚好怕的?就怕王家都死絕了,幹東宮何事?”
張先生嘆道:“鬧得這麼大,終究不是一件好事。”
瑤芳聳聳肩:“更大的就要來了。北鎮司已經在拿人了,聽說牢房都快不夠使的了,就要判一批了。這個謝承澤,可真是會鑽營。”
張老先生道:“小娘子還是先不要想謝某了,我看令尊閒不住。書生意氣,遇到這種爭禮法的事,熱起來,誰都攔不住的。”
瑤芳微一笑:“這個簡單,他參謝承澤去。順便參一參是誰判的這個案子,怎麼謝某人出來了?簡直是循私枉法!”
老先生笑了起來:“如此甚好。二郎那裡,小娘子多勸上一勸,嘗聞有人將詔獄比阿鼻,二郎還是潔自好來得好。”
瑤芳道:“我反而不擔心他,他的牌子太,興許會有驚喜也說不定呢。”
張先生道:“小夥子頭一回參與這等大案,別激得過頭就好。”
師生二人正說著話,青竹面詭異地過來說:“姐兒,那個,姜家大郎過來了,說要請您出去見一面。”
“?”
張先生擺擺手:“去吧去吧,興許是有要事。我看這一個比他兄弟還不可靠,有什麼事,你更要多上上心。”
瑤芳滿腹狐疑地見了姜長煬,先寒暄兩句,再問:“客從何來?”
姜長煬道:“宮中。”
瑤芳微笑問:“怎麼,聖上熬不住了?”
“是慈宮。”
瑤芳心中一震,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王才人總在韓太后跟前奉承,那……畫面太,不敢想。瑤芳忙問:“如何?”
姜長煬道:“不如何。大概想給二郎添個嫂子吧。此事不必擔心,二郎那裡,你一定要看好他,我看他肯聽你的話,別他再賣弄小聰明瞭,趁早。男兒丈夫,在這上頭打轉算什麼呢?還是好好辦差,方是上策。”
瑤芳道:“朝野議論紛紛,眼睛都盯著立儲的事,避是避不開的,您究竟是個什麼章程?”
姜長煬也痛快:“有嫡立嫡,無嫡立長,這還用問?”
瑤芳咬牙問道:“王才人的兒子?”
姜長煬道:“聖上的兒子。”
“若是中宮有子呢?”
“那就沒有今天的事兒了。”
【你到底有沒有見到王才人?】瑤芳將這句話嚥了下去,拐彎抹角地問:“今日在宮中,可見到什麼奇人異事不曾?”
姜長煬挑眉問道:“怎麼?宮中有奇事?”
瑤芳道:“江南道史曾在楚地任過職,鎖拿問罪的當口參了王才人父親一本,現在已經被聖上保住了——今天的邸報。太后沒提這事,才人也沒有求?”
姜長煬眉頭一:“並沒有。倒是遇到個不著調的婦人,應該,不是求的吧?”將路遇一個腦子不好使的人的事說了。
這應該就是王才人了!滿宮裡上下,也就會這麼穿戴了,宮裡妃妾誰不得依著元和帝的喜好打扮吶!瑤芳面詭異地問:“聽說生得好看,也頗善解人意……”
“滿臉都是算計的印子,”姜長煬撇撇,“裝天真又裝得不像,當人是傻子呢?當人沒見過真正的天真無邪麼?”
那你上輩子是怎麼喜歡上的呀?!
因爲王才人上輩子那會兒是真一往無前,理直氣壯,沒經過事兒的姜長煬一頭紮了進去。等後來有了閱歷,早就泥足深陷,想出來也難了唄。
等瑤芳想明白這裡面的道理,姜長煬就準備告辭了:“別管這婦人了,再見著二郎,他穩重些。這小王八蛋,就是欠揍!”
瑤芳哭笑不得:“您走好,我見了他會跟他講的。”
姜長煬滿意地起:“不用送了,我也得回去了。一腦門子的司。”瑤芳堅持將他送到門口,姜長煥邁出沒兩步,與個小道士撞了個滿懷。小道士被彈到了地上,擡頭看到了他後的瑤芳:“師叔,師叔,師祖快要不行了,您過去呢。”
張真人到底不是不老不死的真神仙,終有要去的一日,瑤芳心頭一震,臉也白了:“來人,備轎。”
姜長煬道:“轎子得顛到什麼時候?我去找輛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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