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小子嘲笑道:“目下無塵是這麼使的?”
語畢,又挨一腳。
葉翼像是自言自語:“安國公這事兒辦得,也確實人看不上吶!也不想想,他薦了個野道過去,有沒有本事都還不一定,出一點紕,最後還不得算到他的頭上?還是你那位本家聰明。”
張小公子名興,翻了個白眼道:“我要有個神仙做本家,睡覺都能樂醒。不爲旁的,就爲聖上能多看一眼啊。”
“呸,”姜長煥也笑啐他一口,“你道神仙是好當的?擔著多罵吶?清流們不好說聖上的話,全往他們腦袋上扣。張靈遠機警,跑得快,偏還有傻子自己將腦袋往上湊吶。”
張興道:“嘖,安國公家近來沒出什麼人才,平庸得,聖上都沒拿個正眼瞧他們,這不是急了麼?歪門邪道也是路呀,總不能眼睜睜地瞅著自己被越越遠吧?”
葉翼道:“走旁門右道的,我就沒見過能一順到底的。他這麼做,等著吧,清流一張口,必是講我等勳貴世皇恩,卻不思勸導聖上,反而……”說到一半,住了口,安國公的兒子過來了。
姜長煥起相迎:“戰果如何?”
李國靖手裡還拎著一桿子:“竟是輸給了徐二。”
姜長煥道:“我來!”
接過他手裡的桿子,上去與鎮平侯徐騏的兒子捉對競賽去了。李國靖撈過小廝遞上來的汗巾去了頭頸上的汗漬,往葉翼旁邊的椅子上一坐,拿起冰鎮酸梅湯大口大口地灌著,作與他的外表很不符。
葉翼笑道:“你可不是輸不起的人吶,這是跟誰憋著火兒呢?”
李國靖氣咻咻地道:“甭跟我兜圈子繞彎子了,這兩天,我們家老頭子樂得尾能上天!當我不知道外頭都罵他是個罵屁呢!艸!他就是個馬屁!md!還特麼是老子的爹!勸他又不聽!你拍馬也拍得好看一點吶!陪聖上嗑藥,這不有病呢嗎?”
能跟姜長煥混一塊兒的,或多或,都有點熊。比如李國靖,是他爹老年得子,寵得要命,偏他對親爹沒啥尊敬。
葉翼好笑地道:“那你就跟他吵了起來?聽說你還搬了出來,跑到綺紅樓裡住了好幾天了?荒唐!”葉翼算是這一羣人裡的頭兒,被他這麼一講,李國靖不忿地道:“難道要我在看裡看著他們烏煙瘴氣?”
“那也不能在煙花之地久留!你出來,隨便借居哪個親戚家裡,也就是了。非得往青樓裡跑,你倒是沒吃藥!”
“那有什麼辦法?舅舅那裡,也不肯要我吶。”李國靖是安國公老年時納的一妾所出,稱安國公夫人的孃家兄弟爲舅。他的嫡兄年紀足夠給他當爹了,也跟老爹一樣,兩人都覺得李國靖這小子太難搞。父子二人的態度,多影響到了親戚們。說來他哥對他也是不錯了,年輕,比自己的長子還小上兩歲,沒威脅,長得也不錯,把他當半個兒子看著。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遇到這件事,倆人就跟著了魔似的,死活不肯鬆口。
葉翼道:“那也不好往青樓裡鑽的。自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退一萬步講,他們要犯什麼錯兒,你在家裡看著,也好補救呀。”
李國靖默默不語。作爲一個年輕人,他趕時髦,喜歡玩鬧,要是有什麼“藥”,咳咳,試著嗑兩粒他也不反對,但是他是萬萬不能理解中老年人對於青春活力與長壽的的。好憂愁。
不多會兒,姜長煥也回來了:“徐二今天吃了什麼藥了?居然這般厲害了,我也輸了。”
李國靖最恨有人提“吃藥”,怒道:“沒病吃藥,那是腦子有病。”
姜長煥不以爲忤,銅盆裡了把水拍拍臉,一面臉一面說:“他們腦子有沒有病我不知道,你腦子快傻了是真的——把那禍弄沒了,不就結了?”
“這個……弄傷人命不好吧?”李國靖遲疑了。
“誰說非得要他的命了?”姜長煥坐了下來,“揭穿他是個騙子、抖落他有什麼案底……再不濟,打他個半死不活,不就結了?怎麼這麼笨吶?”
李國靖沒好氣地說:“你借我人手?”
“我哪來的人手啊?”
“不是有錦衛?”
“呵呵,當聖上會不知道啊?”
兩人鬥了一回,李國靖的心好了些,一握拳:“我會盯著他們的!”
姜長煥道:“得,逗你的,錦衛哥們兒調不辦這種私事,旁的事兒要是有用得著的地方,招呼一聲兒。就像調不了兵,咱們自己,還是行的。”
場上還有數人,見這裡圍作一團說得熱鬧,也都停了手,湊過來一起說話。你問我,我問他,將事弄明白了,也不開李國靖的玩笑了,都將林道人罵了個狗淋頭:“想發財急紅眼了吧?小李子,可別你爹也搭了進去。”
李國靖明白,罵林道人,那是不好意思罵他爹呢,不然憑一個林道人,他怎麼能到聖上跟前呢?心裡更恨了,不得林道人自己嗑藥嗑死了,好他爹醒悟。狐朋狗友們又在一起說了些解恨的話,各拍脯保證,有困難時一定會幫忙。
各人婚者皆是攜眷前往,瑤芳親自接待。以主母的份招待客人,這還是頭一遭。瑤芳十分盡心,不特場面飲食安排得妥當,每人還各備了一份土產做禮。都是深閨婦人,力有所不及,玩了一陣兒,皆聚到涼棚下面說話。便有人發覺葉襄寧並不在場,亦問瑤芳。
瑤芳笑道:“是大哥心疼大嫂,在家裡陪呢。”這話也對也不對,姜長煬懶得與二世祖們際,葉襄寧才留在家裡陪他的。他不過來,姜長煥這邊也不好請,姜長煥的朋友圈跟他哥還是有差距的。對於姜長煥的朋友們而言,姜長煥纔是適合往的朋友,至於姜長煬,雖然比大家大不幾歲——葉翼還跟他差不多年紀——實是與自己父親是一路人。有他在,特麼拘束啊!
婦人們有一個理由,也不追問,轉說起京中的其他消息來。其中一條,便是安國公因薦了個道人,得了聖上青眼,也被召到宮裡討論煉丹的事兒了。有人想起瑤芳也算是張真人弟子,拿這個來問。
瑤芳笑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先師飛昇之前,是喜歡種豆芽的。師兄如今也著了豆芽的魔了,上回去老君觀,還拿綠豆芽炒了招呼我呢。”心裡實惱安國公家要權勢不要命,還要拖大家下水。葉皇后能想到的,遲了片刻也想明白了。局勢雖不至於一日靡爛,確實是開了一個頭。
衆說一回稀奇,又轉回煉丹上頭了。有煉丹這麼高大上的事,誰會關心矮窮矬的豆芽呢?如此看來,元和帝又回到煉丹這件事上,也不是很難理解了。裡又有英國公家兒媳婦提供了一個消息:“你們知不知道胡家的那位,也在想辦法找道士,聽說,也要往宮裡推薦人呢。”
瑤芳:……得虧他說的那位平西伯胡家沒人跟姜長煥是朋友,故而這裡沒他家的家眷。
旁的婦人一齊驚呼:“這是要打起來呀!”們也有瞧不上安國公這拍馬屁的作派的,多數人想得卻並不很深遠,只覺得這種行爲不好而已。現在又來一個,簡直就像是後宅裡姨娘爭寵一樣——不問對錯,只要老爺喜歡,怎麼著都要奉承。不然就沒了釵子裳,沒了每餐加的菜。
說難聽一點,安國公、平西伯,都是小老婆作派,難怪會被清流文看不上。更討厭的是,該死的炮們會將在場所有人的丈夫、親爹一起打小老婆派。
衆也義憤填膺,罵了好一陣兒。直到丈夫們那一攤子的事了了,姜長煥派人來通知,衆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只因夏季天才,太遲遲不落,方纔不覺。可城門關閉的時刻是定死了的,要是隻看日頭不看時辰,非得給關城門外頭不可!
正在罵的人完全沒想到,過不多久……他們裡面又有那麼兩三個被自己家親戚打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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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長煥與瑤芳的社工作做得還是不錯的,姜長煥有著高的爵位,有著一份有前途、有權勢的工作,他還比較富裕。有這樣的條件,就會有一大批的人願意與他有關係。如果他們小夫妻再表現得好一點,在別人有困難的時候願意搭一把手,那麼穩固的朋友就多了起來。
同樣的,瑤芳也沒有忘記給他準備與錦衛同僚們結的諸般事宜。錦衛好用,然而姜長煥又不是皇帝,可不是平日裡不襄著他們,用的時候一聲招呼人就能給你賣力的。得長年累月使出水磨功夫來。就算是皇帝,也得對下頭人恩威並施,才能不令下面的人奉違。
瑤芳給姜長煥準備的出門行頭裡,總會包一些數目不等的紅包。不同的數目,紅包上的花紋做得不一樣。遇上婚喪嫁娶,份例要大一點。路上遇到某下屬的兒子看著糖葫蘆眼饞,順手買一枝給他,那零碎的錢就一點。
還準備了差不多一整份的北鎮司的資料,連宮中衛的錦衛部分中高級軍的資料都有一點——託爹是僉都史的福。如果說有什麼地方的小道消息能跟錦衛略拼一拼的話,那就是都察院了——他們是專一尋人錯、人家黑歷史的。誰家缺什麼,誰家有什麼樣的親戚,哪個人有什麼樣的困難。又有,誰家的老孃生病了,誰家的孩子要讀書了……
瑤芳給他們統統了檔,遇到有紅白事兒的時候,絕不會掉。合適的就重禮,不合適、只會耍佔便宜的,就只是面子。不同類型的人,都給他們分檔。書房裡的資料漸漸地多了起來。
有在背後支持,到得初雪的時候,姜長煥的人緣比先前更好,人人都說他自從了親,果然長大了,做事更加周到了。有事無事,投桃報李,也跟他多聊兩句、一點消息。
姜長煥很快得到了消息,氣咻咻地跟瑤芳說:“這一羣死人,唯恐死得不夠快呢!李國靖因他爹服完金丹咳嗽加劇,將林道人揍了一頓,被聖上訓斥。沒想到趁著林道人養傷的功夫,竟有人不怕死地又薦了個白道人上去!”
瑤芳:……人要是想死,真是攔都攔不住啊!
上輩子,有一個沒想到之策的張靈遠,旁人竟然不過他,竟沒這許多夭蛾子。現在倒好……一氣來了好幾個,這是不把元和帝吃死了不罷休吶!只吃一人的丹藥,就算病倒了也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好幾個人的一塊兒吃,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想一想,還真是有點小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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