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帝難得沒生氣,這也是慣思維,他的心裡,姜長煥還是那個一路亡命奔逃到他面前報信的年。既然如此,那就是沒有壞心的。當然,從姜長煥的話語裡,也聽不到什麼小心思。不過,這孩子倒是長得聰明瞭,知道比較了。然而,朕有自己的打算。
“知道了知道了,小孩子家,不要心大人的事。我吃過的飯比你吃過的鹽都多,道理還沒你懂得多麼?小孩子家,說話老氣橫秋的做甚?”
元和帝要是傻,他也混不到現在了,他知道這些道人真本事並不強,本領好的那個已經昇天了,不是麼?他要的是這些人的“知識基礎”,靠一個張靈遠,他就覺得懸了,必須再有人來,給他提供再廣博的基礎知識,供他融會貫通。人家皇帝就沒指著哪一個人,他比較信得過自己的聰明才智。
再者,崇道之事也是個試金石,試的是大家對皇帝的態度。皇帝的喜好,你要反對,那就是對皇帝不是那麼尊敬,對吧?馬屁這種生,元和帝不是不知道,但有的時候,就得用得上馬屁。何況,如果手藝高明,被拍的人通舒泰,是不會以爲其是拍馬的。譬如安國公李珍,更多的是以元和帝同好的面目出現的。元和帝也相信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對於長生的。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姜長煥心裡說不上是失還是解放,臉卻有點沉了。元和帝不以爲忤,還微笑著安了他兩句:“行了,不要這麼多的心,老得快。年輕人,做你該做的事去。哦,我看北鎮司近來辦案越來越不著調兒了,忒慢。你最近都做什麼呢?在辦什麼案子?”
他親請假,回來就一直玩兒,沒幹事兒。這樣的實話怎麼可以對皇帝講呢?
“臣年輕,就跟著看著,學著點兒。”
“看能頂什麼用?還得親自做,才能學得快。這樣,”一指板子,“傳話過去,二郎也分幾件案子去做。”
姜長煥:……我已經不想這麼出人頭地了啊!他現在只想結一些人,然後建立自己的人脈。正一團和氣的時候,我參與進一件你想窮治的案子裡得罪人?人幹事?
md!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嗑藥嗑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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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元和帝的安排如何打破了姜長煥的計劃,給他差使做這件事,從任何正經的角度來講,都是對他的重視與關,也會給姜長煥帶來更多的收益。憋著氣,姜長煥也不用裝欣喜若狂,坦然將自己的失掛在臉上,恭恭敬敬謝了恩。
元和帝奇蹟般地沒有因爲他甩臉子而震怒,反而欣地說:“好了,去好好幹吧。”
你娘!
真被當孩子哄了啊!
姜長煥難得稚了起來,姜家人,骨子裡都有那麼一點不正常。姜長煥磨磨蹭蹭地走了,一步三回頭,站在門外深深地再看元和帝一眼。罷罷罷,藥醫不死病。他來是爲了不讓自己日後愧疚的,這一重心結解了,再看元和帝不生氣,還給他差使,明顯是提攜,又覺得自己好像多欠了一回人。
糾糾結結,姜長煥回了家,跟媳婦兒商議下一步在怎麼辦。原本的許多計劃,都因爲他要投到張的辦案之中而需要進行調整。比如,如果某人涉案,就不好再跟他吃酒了——吃也要洗清了嫌疑再吃。
再有就是,領了差使,也得跟父兄講一聲的。尤其他爹,無時無刻不在詮釋著“老好人”三個字,可別在外面胡應承了什麼求的事。對了,還有他娘,其實也是個熱心人。相反,老婆他反而不擔心,在他心裡,瑤芳比這仨都靠譜。
回到家裡,先跟媳婦兒通個氣兒,將在宮裡的經歷說了。
瑤芳看他的表就知道,這趟宮裡的很微妙,效果也絕對不喜人。
皇帝嗑藥,瑤芳不在乎,想元和帝去死的,娘娘都生了太子了,還要這皇帝做甚?但是,明白,正如對元和帝一點好也沒有,姜長煥對元和帝還是存著一點善意的。這都是緣於他們各自的經歷,瑤芳在元和帝那裡吃過苦頭,姜長煥卻過不的照顧。
如今勸解不,又領了個差使回來,姜長煥其實並不像他口上說的那樣“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他不聽,也是天意。”姜長煥還是有些在意的。
此事不在坦白之列,瑤芳坦然地將自己希皇帝早點死的意願瞞了下來。對姜長煥道:“你看聖上的如何?”
姜長煥道:“看起來似乎還是很康建的,大約是底子好。”
“那不就行了?經得起折騰就好,大約能扛久一點,扛到頓悟就好。扛不到,也是沒法子了。能做的,咱們都做了。”
姜長煥抑鬱地道:“古往今來,人君得道仙的,唯有熊氏一人而已。我常在想,凡事總是有盈虧之數的,譬如人君,得握天下權,便不能他仙,否則那還了得?”
瑤芳大驚:“這話你可沒說,對吧?”
“那是,我又不傻,跟他講了,我還回得來麼?哎呀,不說他了,煩!做了皇帝,怎麼反而更貪了呢?”天下好都給你佔了,你特麼好歹給別人留點兒念想啊!
瑤芳笑道搖頭:“皇帝本來就是天下最貪的人吶。說‘人苦不知足’的那位,也是個皇帝,不是麼?”
姜長煥深吸一口氣:“不管他了!且看眼下這個要怎麼辦吧,說不定啊,前兒吃酒的人,明兒我就要去拿人了。”
瑤芳道:“先不要著急,問明瞭要你管哪樁案子,你有什麼責權,再想其他。至於拿到自己朋友頭上的,你也可以迴避。再者說了,這一番要清算的,你那些朋友沾邊兒還算的呢。”
姜長煥道:“這倒不是著急,是原先想做的事都要緩一緩了,我還想著,趁咱們無事一輕,多玩一玩呢。他們各家的園子,累世經營,花木繁盛,好想挨個兒都給逛一回。”
瑤芳道:“你就算有了差使,也不會沒了際的。這樣,你打聽好了要辦的案子,列個單子,哪些涉案的,哪些無干的,我咱們再合計合計?”
“好!我再跟爹孃說一聲,沒事別答應人家求。”
瑤芳笑道:“你想得好遠!求也求不到你頭上來,你只管辦案、拿人,定罪也不是你的勾當,還得看聖意呢。要我說,哪怕你有心放過誰,也別私底下做,就正大明地對聖上講,可比你私下作要有用得多。想瞞他,也不能平白檔,又或者故意繞過了不拿人。”
“直接跟聖上求?”
“面子也不是可以無限用的,都是拿你自己個兒當保人呢,當心臉皮磨沒了,你就得找別人求去了。真有什麼,就給他們指條明路,安國公上去,也是給他自己積點兒德。日後有個什麼,也有人還他人不是?”
姜長煥吐吐舌頭:“娘子英明。”
居然裝可。瑤芳出雙手,著他兩邊臉頰,將他的臉扯張餅,看著這張大臉,笑得手一抖,又鬆開了。
姜長煥著臉,含糊地道:“我去找娘。”
“嗯。我把這些事兒再理理。”原本擬好的計劃,需要趕做調整了。
夫妻倆分頭行事,瑤芳埋頭理著自己那一攤子事兒。其實這回清算,涉及勳貴的並不多。勳貴都在京城,一開始的時候已經清算過一回了,比清算分散在各地的員要容易得多。這回掃尾,掃到的很,有倒黴的,大概多半是審別的案子又被刮拉出來了。一個安國公,足夠用了。
需要擔心的,反而是孃家那邊,會不會有人想通孃家走點關係。賀敬文看起來魯莽耿直,然而自踏場至今,卻又織了一張網出來。既與閣老做親家,又有翰林婿,兒子還在翰林院裡沒出來,另一個婿又在錦衛。就是因爲這樣的姻親關係,一代一代,織就一張的大網。等他的孫子輩兒們長了,這張網就會越來越,聯繫的結點越來越多。
有這樣的關係,病急投醫的人,肯定有。賀敬文的親舅舅,可不是什麼不食人間煙火的人。
瑤芳知道爹,耿直,憎恨楚逆,然而又不大能人世故,著了他的脈門,好糊弄。是得尋個機會回家一趟,讓家裡人多看著他一些了。
有了這樣的擔心,宋婆子親自跑過來的時候,瑤芳就很害怕聽到不好的消息。讓綠萼將人引了來,見宋婆子一臉的笑,瑤芳才略略放下了心:“笑這樣,有什麼喜事不?”
宋婆子笑道:“好姑知道,咱們家大,有喜了。”
瑤芳樂了,真是好機會,正好回孃家一趟,將想辦的事都給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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